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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她不住那儿?她搬家了?”

  “两个多月前就已经——他们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哎,我该咋办哪,霍金斯夫人?”

  “好了,好了,班纳小姐,你好好躺着别发愁。等霍金斯先生一回家我马上问他。”

  安·伊莉莎小声嘟哝着她的谢意,霍金斯夫人俯身吻了她的额头。“你别发愁,”她重复道。那宽慰的口气,就像是跟自己的孩子说话一样。

  安·伊莉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由她的两位邻居悉心照料着,这阵子那个近视眼女孩和那个曾帮着为伊芙林娜做结婚礼服的面色苍白的裁缝两人轮流着照看店铺。每天早上,她的朋友出现时,安·伊莉莎总是要抬起头来问一声:“有信吗?”在她们轻声的否定后,又陷入了沉默。霍金斯夫人有好几天不再提及她曾允诺要让她丈夫找到霍赫米勒太太的最好方法;她担心会让安·伊莉莎再一次失望,因此尽量不让她想起这个话题。

  第二个星期天的晚上,她总算能靠在摇椅上坐到火炉旁边,梅林斯小姐在灯下研究着《警事新闻》,突然随着一阵敲门声,霍金斯先生走了进来。

  安·伊莉莎看了一眼他那张平和友善的面孔,便知道他有消息要告诉她。虽然她不再想对梅林斯小姐掩饰她的焦虑,但是她的嘴唇还是抖得很厉害,一时竟说不出活来。

  “晚上好,班纳小姐,”霍金斯先生声音拖得长长地说。“我去过霍博肯,四处寻找过霍赫米勒太太。”

  “霍金斯先生——您找过了?”

  “我找得很仔细,但很抱歉这没用。她已离开了霍博肯——彻底搬走了,似乎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真辛苦您了,霍金斯先生。”在一阵模模糊糊的低语中,安·伊莉莎的声音在吞噬一切的失望大潮中挣扎而起。

  霍金斯先生为自己带来这样的坏消息深感尴尬,站在她面前不知干什么好;后来,他转过身走了出去。“没什么辛苦的。”他临出门又停了下来,劝慰她说。

  她想再说些什么,想留住他,想让他给出个主意,但那些话便在她喉咙里,她就又一声不吭地靠回椅背上了。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用抽搐的手指穿戴齐备。她等到那个近视眼女孩一出现,把照看商店的事情向她做了仔细的交待后,就很快上街去了。昨晚上她在睡不着觉的时候突然想到,她可以到蒂法尼公司去打听拉米先生过去的情况。或许通过这种办法她能弄到一些有关伊芙林娜的线索。她很内疚地意识到霍金斯夫人和梅林斯小姐对她冒险出门肯定会很生气的,但她知道除非她得到伊芙林娜的消息,否则她是不会有所好转的。

  早晨的空气冷得刺骨,当她转过身迎着风时,感觉身体非常虚弱,站立不稳。她甚至没有把握,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到联邦广场。她慢慢地迈着脚步,而且时不时在没人注意时停下来站着休息一会,就这样,她终于来到了蒂法尼珠宝店的大玻璃门前面。

  时间尚早,店中没有一个顾客。当她在一排排明晃晃地闪着亮光的钻石和金银首饰陈列柜当中向前走动时,她感到有无数双闲散的眼睛盯着她。

  她四面看着,希望能够发现钟表部而不必去接近那几位在空荡荡的走廊中踱步的威严的绅士。可事与愿违,她已经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他是这店里看上去最威严的人之一。

  他带着难以对付的善意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这使得她一下子手忙脚乱,无力解释得清楚。在一阵慌乱的胡言乱语之后,她终于道出了她的请求;她想知道钟表部在哪个方向。

  那绅士著有所思地打量着她。“请问您想要哪一类钟表?是做为结婚礼物,还是——?”

  这种充满讽刺意味的错觉使安·伊莉莎的血管中突然有了力量。“我什么表也不买,我要见那个部的头儿。”

  “卢米斯先生?”他先是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装出一副对她提出的问题不屑一顾的神态,说:“当然可以。乘电梯到二楼。到了第一个过道向左拐。”他的手一挥,她便走进了那条没有尽头的陈列柜的夹道中了。

  安·伊莉莎沿着他高贵的手势所指给她的线路走下去,然后电梯呼地一下就把她带到一个大厅中,里面充满了上千座钟表一起发出的吱吱声和嗡嗡声。不管向哪个方向看去,投入她视线的都是一长串没有穷尽的闪光点。各种大小;各种声音的钟表,有可供门厅悬挂的、能发出铃声的巨钟,也有梳妆台上摆设的、可发出鸟鸣的玩具钟;有能发出教堂钟声的、红木黄铜制做的巨型座钟,也有各种大小、各种声音、各种形态的青铜钟、玻璃钟和陶瓷钟。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在这群钟表密集的行列之间,在抛光的过道地板上,来回走动着另外一些绅士模样的店员,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等待着营业开始。

  马上,就有一位店员走了过来,安·伊莉莎又向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请求。他和颜悦色地应承着:

  “卢米斯先生?一直朝前走,顶头的办公室里。”他指着一个用落地玻璃和高度抛光的镶板装起来的东西说。

  在她向他道谢的时候,他转向他的一位同伴,说了些什么,她只听到卢米斯先生的名字,听话的人若有所悟地笑了笑。她怀疑自己被当成了寻开心的对象,就挺起了披风下瘦削的双肩。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一个留灰色胡须的人坐在桌前。他和善地抬起头,她又一次说想见卢米斯先生。

  “我就是卢米斯先生。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跟其他人比起来,他一点架子也没有,虽然她猜得出他的地位比他们都高;他说话的口气让她壮了壮胆,便坐在他伸手指给她的那张椅子的边上。

  “希望您能原谅我来打扰您,先生。我来想问问您能不能告诉我有关赫尔曼·拉米先生的一些事。他两三年前受雇于您,在这里的钟表部干过。”

  从卢米斯先生表情看,他一时想不起这么个名字。

  “拉米?他什么时候被解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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