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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这个主意太好了,”迈克说。“空谈钱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说得对,”比尔说。我们接着要了两次酒,比尔和我掷骰子看该谁付。比尔输了,付了钱。我们出来向车子走去。

  “你想上哪儿,迈克?”比尔问。

  “我们去兜一下。兴许能提高我的信誉。在这一带兜一下吧。”

  “很好。我想到海边去看看。我们一直朝昂代开去吧。”

  “在海岸一带我没什么赊帐的信誉可言。”

  “你不一定说得准的,”比尔说。

  我们顺着滨海公路开去。绿茸茸的地头空地,白墙红瓦的别墅,丛丛密林,落潮的海水蔚蓝蔚蓝的,海水依偎在远处海滩边上。我们驶过圣让德吕兹,一直朝南穿过一座座海边的村庄。我们路过起伏不平的地区,望见它后面就是从潘普洛纳来时越过的群山。大道继续向前伸延。比尔看看表。我们该往回走了。他敲了下车窗,吩咐司机向后转。司机把车退到路边的草地上,调过车头。我们后面是树林,下面是一片草地,再过去就是大海了。

  在圣让德吕兹,我们把车停在迈克准备下榻的旅店门前,他下了车。司机把他的手提包送进去。迈克站在车子边。

  “再见啦,朋友们,”迈克说。“这次节日过得太好了。”

  “再见,迈克,,比尔说。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我说。

  “别惦着钱,”迈克说。“你把车钱付了,杰克,我那份我会给你寄去的。”

  “再见,迈克。”

  “再见,朋友们。你们真够朋友。”

  我们一一同他握手。我们在车子里向迈克挥手。他站在大道上注视我们上路。我们赶到巴荣纳,火车就要开了。一名脚夫从寄存处拿来比尔的旅行包。我一直送他到通铁轨的矮门前。

  “再见啦,伙伴,”比尔说。

  “再见,老弟!”

  “真痛快。我玩得真痛快。”

  “你要在巴黎待着?”

  “不。十六号我就得上船。再见,伙伴!”

  “再见,老弟!”

  他进门朝火车走去。脚夫拿着旅行包在前面走。我看着火车开出站去。比尔在一个车窗口。窗子闪过去了,整列火车开走了,铁轨上空了。我出来向汽车走去。

  “我们该付给你多少钱?”我问司机,从西班牙到巴荣纳的车钱当初说好是一百五十比塞塔。

  “两百比塞塔。”

  “你回去的路上捎我到圣塞瓦斯蒂安要加多少钱?”

  “五十比塞塔。”

  “别敲我竹杠。”

  “三十五比塞塔。”

  “太贵了,”我说。“送我到帕尼厄·弗洛里旅馆吧。”

  到了旅馆,我付给司机车钱和一笔小费。车身上布满了尘土。我擦掉钓竿袋上的尘土。这尘土看来是联结我和西班牙及其节日活动的最后一样东西了。司机启动车子沿大街开去。我看车子拐弯,驶上通向西班牙的大道。我走进旅馆,开了一个房间。我和比尔、科恩在巴荣纳的时候,我就是睡在这个房间里的。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梳洗一番,换了一件衬衣,就出去逛大街了。

  我在书报亭买了一份纽约的《先驱报》,坐在一家咖啡馆里看起来。重返法国使人感到很生疏。这里有一种处身在郊区的安全感。但愿我和比尔一起回巴黎去就好啦,可惜巴黎意味着更多的寻欢作乐。暂时我对取乐已经厌倦。圣塞瓦斯蒂安很清静。旅游季节要到八月份才开始。我可以在旅馆租一个好房间,看看书、游游泳。那边有一处海滩胜地。沿着海滩上面的海滨大道长有许多出色的树木,在旅游季节开始之前,有许多孩子随同保姆来过夏。晚上,马里纳斯咖啡馆对面的树林里经常有乐队举行音乐会。我可以坐在咖啡馆里听音乐。

  “里面饭菜怎么样?”我问待者。在咖啡馆后面是一个餐厅。“很好。非常好。饭菜非常好。”

  “好吧。”

  我进去用餐。就法国来说,这顿饭菜是很丰盛的,但是吃过西班牙的以后,就显得菜肴的搭配非常精致。我喝了一瓶葡萄酒解闷儿。那是瓶马尔戈庄园牌的好酒。悠悠独酌,细细品味,其乐无穷。可算是瓶酒赛好友。喝完酒我要了咖啡。侍者给我推荐一种巴斯克利久酒,名叫伊扎拉。他拿来一瓶,斟了满满一杯。他说伊扎拉酒是由比利牛斯山上的鲜花酿成。是真正的比利牛斯山上的鲜花。这种酒看来象生发油,闻起来象意大利的斯特雷加甜酒。我吩咐他把比利牛斯山的鲜花拿走,给我来杯陈年白兰地。这酒很好。喝完咖啡我又喝了一杯。

  比利牛斯山的鲜花这回事看来是有点把这侍者得罪了,所以我多赏了他一点小费。这使他很高兴。处在一个用这么简单的办法就能取悦于人的国度里,倒是怪惬意的。在西班牙,你事先无法猜测一个侍者是否会感谢你。在法国,一切都建筑在这种赤裸裸的金钱基础上。在这样的国家里生活是最简单不过的了。谁也不会为了某种暧昧的原因而跟你交朋友,从而使关系弄得很复杂。你要讨人喜欢,只要略微破费点就行。我花了一点点钱,这侍者就喜欢我了。他赏识我这种可贵的品德。他会欢迎我再来。有朝一日我要再到那里用餐,他会欢迎我,要我坐到归他侍候的桌子边去。这种喜欢是真诚的,因为有坚实的基础。我确实回到法国了。

  第二天早晨,为了交更多的朋友,我给旅馆每个侍者都多给了一点小费,然后搭上午的火车上圣塞瓦斯蒂安。在车站,我给脚夫的小费没有超过该给的数目,因为我不指望以后还会再见到他。我只希望在巴荣纳有几个法国好朋友,等我再去的时候能受到欢迎就够了。我知道,只要他们记得我,他们的友谊会是忠诚的。

  我得在伊伦换车,并出示护照。我不愿意离开法国。在法国生活是多么简单。我觉得再到西班牙去太蠢。在西班牙什么事情都捉摸不透。我觉得傻瓜才再到西班牙去,但是我还是拿着我的护照排队,为海关人员打开我的手提包,买了一张票,通过一道门,爬上火车,过了四十分钟和穿过八条隧道之后,我来到圣塞瓦斯蒂安。

  即使在大热天,圣塞瓦斯蒂安也有某种清晨的特点。树上的绿叶似乎永远露水未干。街道如同刚洒过水一样。在最热的日子里,有几条街道也总是很阴凉。我找到城里过去住过的一家旅馆,他们给了我一间带阳台的房间,阳台高过城里的屋顶。远处是绿色的山坡。

  我打开手提包,把我的书堆在靠床头的桌子上,拿出我的剃须用具,把几件衣服挂在大衣柜里,收拾出一包待洗的衣服。然后在浴室里洗了淋浴,下楼用餐。西班牙还没有改用夏令时间,因此我来早了。我把表拨回了一小时。来到圣塞瓦斯蒂安,我找回了一个钟头。

  我走进餐厅的时候,看门人拿来一张警察局发的表格要我填。我签上名,问他要了两张电报纸,写了一份打给蒙托亚旅馆的电文,嘱咐他们把我的所有邮件和电报转到现在的住处。我算好将在圣塞瓦斯蒂安待多少天,然后给编辑部发了份电报,叫他们给我保存好邮件,但是六天之内的电报都要给我转到圣塞瓦斯蒂安来。然后我走进餐厅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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