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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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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中午时分,我们会集在咖啡馆里。里头人头挤挤。我们吃小虾,喝啤酒。城里也满是人。条条街道都挤得满满的。从比亚里茨和圣塞瓦斯蒂安来的大汽车不断地开到,停在广场周围。汽车把人们送来观看斗牛。旅游车也到了。有一辆车里坐着二十五名英籍妇女。她们坐在这辆白色的大汽车里,用望远镜观赏这里的节日风光。跳舞的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这是节期的最后一天。 参加节日活动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川流不息,但汽车和旅游车边却围着一圈圈观光者。等汽车上的人全下来了,他们便淹没在人群之中。你再也见不着他们,只有在咖啡馆的桌子边,在拥挤不堪的穿着黑色外衣的农民中间,能见到他们那与众不同的运动服。节日洪流甚至淹没了从比亚里茨来的英国人,以至你如果不紧靠一张桌子边走过,就看不到他们。街上乐声不绝。鼓声咚咚,笛声悠扬。在咖啡馆里,人们双手紧抓住桌子,或者互相接着肩膀,直着嗓门唱歌。 “勃莱特来了,”比尔说。 我一看,只见她正穿过广场上的人群走来,高高地昂着头,似乎这次节日狂欢是为了对她表示敬意才举行的,她感到又自得,又好笑。 “喂,朋友们!”她说。“嗨,渴死我了。” “再来一大杯啤酒,”比尔对侍者说。 “要小虾吗?” “科恩走了?”勃莱特问。 “是的,”比尔说。“他雇了一辆汽车。” 啤酒送来了。勃莱特伸手去端玻璃杯,她的手颤抖着。她自己发觉了,微微一笑,便俯身喝了一大口。“好酒。”“非常好,”我说。我正为迈克惴惴不安。我想他根本没有睡觉。他大概一直在喝酒,但是看来他还能控制得住自己。“我听说科恩把你打伤了,杰克,”勃莱特说。“没有。把我打昏过去了。别的没啥。”“我说,他把佩德罗·罗梅罗打伤了,”勃莱特说。“伤得好厉害。”“他现在怎么样?”“他就会好的。他不愿意离开房间。”“他看来很糟糕?”“非常糟糕。他真的伤得很重。我跟他说,我想溜出来看你们一下。”“他还要上场吗?”“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同你一起去。”“你男朋友怎么样啦?”迈克问。勃莱特刚才说的话他一点没听着。“勃莱特搞上了一个斗牛士,”他说。“她还有个姓科恩的犹太人,可他结果表现得糟透了。”勃莱特站起身来。 “我不想再听你讲这种混帐话了,迈克尔。” “你男朋友怎么样啦?” “好得很哩,”勃莱特说。“下午好好看他斗牛吧。” “勃莱特搞上了一个斗牛士,”迈克说。“一个标致的该死的斗牛士。” “请你陪我走回去好吗?我有话对你说,杰克。” “把你那斗牛士的事儿都对他说吧,”迈克说。“哼,让你那斗牛士见鬼去吧!”他把桌子一掀,于是桌上所有的啤酒杯和虾碟都泻在地上,哗啦啦地摔个粉碎。 “走吧,”勃莱特说。“我们离开这里。” 挤在人群中间穿过广场的时候,我说:“情况怎么样?” “午饭后到他上场之前我不准备见他,他的随从们要来给他上装。他说,他们非常生我的气。”勃莱特满面春风。她很高兴。太阳出来了,天色亮堂堂的。“我觉得自己完全变了,”勃莱特说。“你想象不到,杰克。” “你需要我干什么?” “没什么,只想叫你陪我看斗牛去。” “午饭时你来?” “不。我跟他一块吃。” 我们在旅馆门口的拱廊下面站住了。他们正把桌子搬出来安置在拱廊下面。 “想不想到公园里去走走?”勃莱特问。“我还不想上楼。我看他在睡觉。” 我们打剧院门前走过,出了广场,一直穿过市集上临时搭的棚子,随着人流在两行售货亭中间走着。我们走上一条通向萨拉萨特步行街的横街,我们望得见人们在步行街上漫步,穿着入时的人们全在那里了。他们绕着公园那一头散步。 “我们别上那边去,”勃莱特说:“眼前我不愿意让人盯着看。” 我们在阳光下站着。海上刮来乌云,雨过天晴之后,天气热得很爽。 “我希望不要再刮风了,”勃莱特说。“刮风对他很不利。” “我也希望这样。” “他说牛都不错。” “都很好。” “那座是不是圣福明礼拜堂?” 勃莱特望着礼拜堂的黄墙。 “是的。星期天的游行就是从这里出发的。” “我们进去看看。愿意吗?我很想为他做个祈祷什么的。” 我们走进一扇包着皮革的门,它虽然很厚实,但开起来却非常轻便。堂里很暗。许多人在做祷告。等眼睛适应了幽暗的光线,你就能够看清他们。我们跪在一条木制长凳前。过了一会儿,我发觉勃莱特在我旁边挺直了腰板,看见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面。 “走吧,”她用嘶哑的声音悄悄说。“我们离开这里吧。使我的神经好紧张。” 到了外面,在灼热阳光照耀下的大街上,勃莱特抬头凝视随风摇曳的树梢。祈祷没有起多大作用。 “不明白我在教堂里为什么总这么紧张,”勃莱特说。“祈祷对我从来没有用。” 我们一路往前走。“我同宗教气氛是格格不入的,”勃莱特说。“我的脸型长得不对头。 “你知道,”勃莱特又说,“我根本不替他担心,我只是为他感到幸福。” “这敢情好,” “但是我盼望风小一点。” “五点钟左右风势往往会减弱。” “但愿如此。” “你可以祈祷嘛,”我笑着说。 “对我从来没用,我从来也没得到过祈祷的好处。你得到过吗?” “哦,有过。” “胡说,”勃莱特说,“不过对某些人来说可能灵验。你看来也不怎么虔诚嘛,杰克。” “我很虔诚。” “胡说,”勃莱特说。“你今天别来劝诱人家信教这一套啦。今天这个日子看来会是够倒霉的。” 自从她和科恩出走之日起,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又象过去那么快快活活、无忧无虑。我们折回到旅馆门前。所有的桌子都摆好了,有几张桌子已经有人坐着在吃饭了。 “你看着点迈克,”勃莱特说。“别让他太放肆了。”“你的朋友们已经上楼了,”德国籍的侍者总管用英语说。他一贯偷听别人说话。勃莱特朝他说:“太谢谢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没有了,夫人。”“好,”勃莱特说。 “给我们留一张三个人坐的桌子,”我对德国人说。他那张贼眉鼠眼、内里透红的脸绽出了笑容。“夫人在这儿用餐?” “不,”勃莱特说。 “那我看双人桌也就够了。” “别跟他罗嗦,”勃莱特说。“迈克大概情绪很不好,”上楼的时候她说。在楼梯上,我们和蒙托亚打了个照面。他鞠躬致意,但脸上毫无笑意。 “咖啡馆里再见,”勃莱特说。“太感谢你了,杰克。” 我们走上我们住的那一层楼。她顺着走廊径直走迸罗梅罗的房间。她没有敲门。她干脆推开房门,走进去,就随手带上了门。 我站在迈克的房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回音。我拧拧门把手,门开了。房间里一团糟。所有的提包都开着,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床边有几个空酒瓶。迈克躺在床上,脸庞活象他死后翻制的石膏面型。他张开眼睛看着我。 “你好,杰克,”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想打个——个——盹儿,好长时间了,我总想——想——睡一小——小——会儿觉。” “我给你盖上被子吧。” “不用。我不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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