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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就是有关细姑娘的问题,前些日子贞之助妹夫告以详情,听后真大吃一惊。贞之助妹夫说要把事情的颠末一一讲清,从板仓这人说起,直到最近启哥儿被家庭驱逐为止都讲给我听了,我越听越觉得全是意外之事。过去关于细姑娘的坏名声,也曾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些,不过总以为细姑娘不至于那样放荡不羁,何况还有幸子妹妹在她身边监督,决不会让她为非作歹的,岂知那是我想错了。正因为我不愿让细姑娘成为阿飞,才这样那样的为她操心。可是每当我要进行干涉时,你不是总要插进来庇护她吗?我为亲骨肉中出了这样一个妹妹而感到羞耻,同时也是家门最大的不名誉。听说雪子妹妹也站在细姑娘一边,认为没有必要把这事对我们讲。无论雪子妹妹也好,细姑娘也好,一味糟蹋你姐夫的体面,根本不回长房,这次又复干出这样的事情,她们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呢?我只能认为你们三人为了给姐夫制造麻烦,故意在使坏。这一切许是由于我们有缺点。……信笔写来,也许太过火了,只是有话又不能不说,冒犯之处,请你宽恕。

  至于怎样处置细姑娘的问题,说实话,我们本来认为最好还是让她和启哥儿结婚,可是既然知道了现在这种情况,结婚一事就不再考虑了。退一两步说,将来启哥儿要是能被饶恕回家,重新考虑他们结合的可能性固然是有的。不过目前绝对不允许细姑娘经常去那个被驱逐在外的启哥儿的家。为细姑娘着想,要是她将来一定要和启哥儿结婚,现在更应该和启哥儿断绝交往,不然的话,只能给奥畑家一个不愉快的印象。因此你姐夫认为即使细姑娘答应和启哥儿断绝交往,她的话也不能轻信,所以要她暂时住到东京来。妹妹知道我这里屋子小,生活水平也赶不上你那里,来这里是委屈了她,不过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请你给她讲明道理,务必送她来东京。你姐夫说:“过去因为屋子小没有让她来而坏了事。这次希望雪子妹妹也一起回来,屋子小,大家挤着住好了。”

  请幸子妹妹这次再也不要给细姑娘好颜色看了。要是细姑娘无论怎样都不愿来东京,你那里也不能收留她。这是你姐夫的意见,我也赞成这样做。你姐夫说:“这次希望幸子妹妹也站在我们一边,采取果断措施。反正我们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决不再磨磨蹭蹭。究竟送细姑娘来东京、还是宣布和莳冈家断绝关系,望在本月内决定,告诉长房。”不过这不用说,断绝关系不是我们所希望的,所以请你和雪子妹妹好好说服细姑娘,使问题得到圆满的解决。

  我们等着你的回音。

  鹤子

  十月二十五日

  “雪子妹妹,大姐写来这样一封信,你看吧。”幸子眼圈红红的,把大姐的来信先让雪子看。“姐姐难得写这种语气强硬的信,连你也被埋怨上了。”

  “这信准是姐夫教她写的。”

  “尽管是姐夫教她写的,大姐也真做得出呀。”

  “信里说什么‘一味糟蹋你姐夫的体面,根本不回长房’,这种事情早已是明日黄花了。姐夫搬到东京以后,从来就没有真心想把我们接回去住。”

  “只差没说出:‘雪子妹妹倒也罢了,细姑娘要是来了,那就麻烦啦’这两句话而已。”

  “首先,那么小的屋子能接我们回去住吗?”

  “从这封信看,似乎细姑娘成为阿飞完全是我的责任。不过我是这样想的,细姑娘决不是那种能听从长房摆布的人,有我居中监督,至少不至于过分越轨。尽管大姐这样说,要是没有我掌舵的话,到现在也许越轨得更严重,说不定真成了阿飞了。我有我的打算,既要顾全长房,又要顾全细姑娘,为了不让双方丢脸而煞费苦心的了。”

  “大姐他们倒想得简单,以为如果妹妹行为不端,撵了出去就算完事,有这样轻巧的事吗?”

  “可是怎么办呢。我看细姑娘是决不肯到东京去的。”

  “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去问她。”

  “那怎么办呢?”

  “暂时搁置一下怎么样?”

  “这次可不行,因为你贞之助姐夫似乎也支持长房。”

  幸子因此提出不管怎样先和细姑娘谈一下试试,雪子也要参加。第二天早晨,就在二楼妙子的卧室里,姐妹三个关上房门谈了起来。

  “我说细姑娘,哪怕不住多久,你暂时去东京一下怎么样?”

  让幸子这样一讲,妙子就像小孩子那样只管摇着头说:“不,不,我宁死也不和长房一块儿过。”

  “那么我怎样回答大姐呢?”

  “随你怎样说好了。”

  “不过这次连你贞之助姐夫都站在长房—边,打马虎眼是混不过去的呀。”

  “既然这样的话,我一个人暂时去住公寓好了。”

  “细姑娘,你不会上启哥儿那里去吗?”

  “来往是来往,住在一块儿我可不干。”

  “为什么?”

  这—问问得妙子答不出话来了,最后她解释说怕被人家误解。她所说的误解似乎是这个意思:自己仅仅是可怜启哥儿,遗憾的是人家也许以为我在爱他。她那种话在幸子等看来,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可是在这种时候暂时由她去过一阵独身生活,尽管同样是脱离家庭,面子上总还说得过去。

  “你的话算数吧,细姑娘。准定去住公寓吗?”幸子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似的说,“那样的话,就暂时委屈你去住一下公寓吧。”

  “如果住公寓,我可以经常去看你。”雪子这样一讲,幸子也说:“真的,细姑娘,不讲你也明白,本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你就说因为某种关系住公寓,对谁都不要说是脱离家庭。只要不让你贞之助姐夫和悦子看见,要来你白天只管来。我们也经常让春倌去看你。”

  说着说着,幸子和雪子两人的眼睛里都含了眼泪,唯独妙子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冷静面容,只问了一句,“行李怎么办?”

  “西服柜那类显眼的东西不搬走不妥当,有些贵重的东西只管留下好了。你打算住哪里的公寓呢?”

  “我还没考虑好。”

  “松涛公寓怎么样?”

  “我不想住在夙川。我这就走,今天就把它定下来。”

  两个姐姐离开后,妙子独自支起手臂坐在窗前,仰望着晚秋的晴空。不知不觉间两行热泪在她双颊上簌簌地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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