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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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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细姨,拍照的问可不可以让他进来。” 为了给今天这个集会凑个热闹,第一个节目就让悦子舞“阴历三月御室的樱花盛开”,这个节目结束以后还没卸装,她就来到楼上那间八铺席大的化妆室。 妙子完全穿好了“雪”舞的衣裳,因为怕摔倒,她右手攥住床柱子,站立在那里让阿春给她穿布袜子,悦子叫她时,她那梳着岛田发型的头一动不动,只把她那凝视着空里的眼睛转向悦子那边,回答了一声“请”。尽管悦子知道这位常年穿西服的年轻阿姨为了出席这次集会,十天以前就梳了日本式发髻,穿上和服。不过看到今天这个变化,确实使她目瞪口呆了。妙子身上穿的那件衣裳,原来是长房鹤子姐姐以前结婚时穿的那套礼服中最最里面的一件。妙子想今天这个会是练舞会,人数不多,即使不是如此,战争期间这类集会也必须谨慎从事,不该做新的舞衣。她和幸子商量之下,想起大姐的衣裳还保存在上本町的仓库里,就临时借了来。那套礼服是她们父亲全盛时代让三个画家在衣料上画了日本三景的草稿染制的。一套三件,最上面那件画的是严岛,底子是黑色的,第二件画的是松岛,底子是红色的,第三件是在白底子上画着天之桥立。这些衣裳还是十六七年前大正末期大姐结婚时用过一次,几乎还像新衣裳那样整齐。妙子穿了这件由已故画家金森观阳①绘制的桥立景色的衣裳,配上一条黑色缎子腰带,也许是化了妆的关系吧,平常那种大姑娘的气韵不见了,看去就像一个风华正茂的硕大妇人,经过这样一番纯日本式的打扮,她的脸格外像幸子了,丰满的脸蛋胀鼓鼓的,具有一种穿西服时所没有的气派。 ①金森观阳(1883-1932),明治、昭和时代的画家,名赖次郎。 “拍照的……”悦子对一个站在楼梯中部伸头朝向过道张望妙子的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说,“……请上楼来吧。” “小悦,不许叫‘拍照的’,该叫‘板仓老板’。”妙子正说着,板仓一声“借光”,走上楼来,对妙子说:“细姑娘,请这样呆着不要动……”随即蹲到门限上,取出莱卡照相机,对准妙子前、后、左、右接连拍了五六张照。 楼下会场里,继悦子之后挨次演出“黑发”、“提桶”、“大佛”等节目,一位袭名“作幸”的姑娘舞完第五个节目“江户土产”后,进入休息时间。于是,开始招待来宾喝茶,吃什锦四喜饭。今天这个会,由于故意不发请帖,那间充当观众席的会客室里除了演员家属而外,至多不过二三十个人,夹在里面的罗茜玛丽和弗利兹,占据了最前面的座位。他们有时虽则盘腿坐一会儿,却仍然老老实实地脆坐在那里观看了所有的演出节目。外边露台上还有他们的妈妈希露达·舒尔茨夫人,她从孩子们那里听到今天有演出,就说一定要来观看。早先悦子演出“十日戎”时,弗利兹去通知她,她打院子里到来了。请她进屋子,她说外边好。叫人给她搬去一张藤椅子,她坐在那里朝着舞台这边观看。 “弗利兹小弟弟,今天你很规矩。”穿了一身礼服的山村作师傅从舞台的金屏风背后走出来招呼弗利兹。 “真规矩,是哪个国家的孩子呀?”坐在观众席里的神杉遗孀说。 “是德国人的孩子,这里的悦子姑娘的小朋友。和我挺亲热,还叫我‘老师’、‘老师’的呢。” “是吗。那么认真地观看,了不起。” “还挺有礼貌地端端正正跪坐着呢……”不知是谁这样说。 “喂,德国小姐,你叫啥名字呀?”山村作师傅忘了罗茜玛丽的名字,“你和弗利兹小弟弟那样坐着,腿不痛吗?要是腿痛,就把脚伸出来吧。” 尽管这样劝说,不知什么道理,罗茜玛丽和弗利兹今天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舒尔茨太太,您吃这东西吗?”贞之助看到舒尔茨太太膝上有一盘什锦四喜饭,她正笨拙地用筷子夹。“这东西您不能吃吧?要是讨厌它,就不要吃好了。”看到阿花在给座客敬茶,就对她说:“喂!有没有舒尔茨太太能吃的东西?不是有蛋糕和别的什么吗?把四喜饭拿走,拿些别的东西来。” “不,我吃……” “真的吗?您吃四喜饭吗?” “是的,我爱吃四喜饭……” “是吗,您爱吃这个吗?……喂!喂!给太太拿把调羹或别的什么来。” 舒尔茨夫人似乎真爱吃四喜饭,她拿起阿花送来的调羹,把一盘四喜饭吃得一粒米也不剩。 休息时间一过,就轮到妙子跳“雪”舞了,贞之助早就坐立不安,楼上楼下跑了多次,—会儿在楼下应酬客人,—会儿上楼去看看化妆室。 “喂,时间差不多到啦。” “你瞧,什么都准备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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