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果戈里 > 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吵架的故事 | 上页 下页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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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着肚子还有什么好挑的。赏赐个什么都是好东西。” 说着,老太婆通常就伸过手来。 “得了,你走开吧,”伊凡·伊凡诺维奇说。“干吗还站着呢?我又不打你!”接着,便转过脸去问第二个、第三个人,又是问长问短,最后回家去,或顺便到邻居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家去喝上一杯伏特加,要不就去见见法官,或者去拜望一下市长。 伊凡·伊凡诺维奇非常喜欢有人给他送点礼品或者好吃的东西。这才叫他舒心快意。 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也是个非常之好的人。他家的院子紧挨着伊凡·伊凡诺维奇的庭院。他们是一对人世间少见的至亲至爱的朋友。安东·普罗柯菲耶维奇·普波普兹这个人,至今仍然身着一件蓝袖子的棕色常礼服,每逢礼拜天都要在法官家里吃午饭,平常逢人便说,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和伊凡·伊凡诺维奇是魔鬼用绳子拴在一起了。同进同出,如影随形。 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从未结过婚。虽然也有人说他娶过妻,但这纯属谣言。我很熟悉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可以说连成家的念头他也不曾有过。这些流言蜚语打哪儿冒出来的呢?还有人散布说,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呱呱坠地时还带着一条尾巴。可是这些无中生有的说法既荒诞不经,又卑劣无耻,我甚至认为用不着向受过教化的读者去辟谣,因为毫无疑问,他们必定知道,只有妖精,而且是为数不多的妖精身后才拖着一条尾巴,再说妖精又多半是女的,而绝少是男性。 这一对少见的挚友尽管友情甚笃,但彼此却大不一样。要想了解他们的性格,最好是作一番比较:伊凡·伊凡诺维奇具有非凡的口才,说起话来娓娓动听。天哪,他说得多么动听啊!这种感觉就犹如有人给你梳头捉虱子或者是用手指轻轻地搔着你的脚后跟一样的舒坦。听着,听着——头垂了下来。舒服!舒服极了!恰似浴后睡了一个舒服的觉。恰恰相反,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却多半沉默寡言,不过,要是他开起口来,你可得沉住气:说的话比什么剃刀还锋利。伊凡·伊凡诺维奇干干瘦瘦,个儿高高的;伊凡·尼基福罗维奇身材矮些,却长得又粗又壮。伊凡·伊凡诺维奇的脑袋活像一只尖端朝下的萝卜,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脑袋则像一只尖端向上的萝卜。 伊凡·伊凡诺维奇只有午饭后穿一件衬衫躺在遮檐下小憩;到了傍晚才穿上皮袄,到什么地方走走——或者到城里那家销售他的面粉的商店去看看,要不就到野地去捉鹌鹑。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则成天躺在台阶上,——如果天气不太热的话,通常总是背向太阳,——哪儿也不想去。要是早晨心血来潮,那么就到院子里转游转游,查看一下农事,然后又安然躺下。以前他常到伊凡·伊凡诺维奇家里去串门。伊凡·伊凡诺维奇是一个非常精细的人,谈吐高雅,从来不说一个不体面的字眼,如果听见别人说了脏话,马上就会生气的。有时,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不留神说漏了嘴;这时,伊凡·伊凡诺维奇就会起身离座说:“好了,好了,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别说这种亵渎神明的话了,不如去晒晒太阳。”如果红菜汤里不慎落下一只苍蝇,伊凡·伊凡诺维奇准会非常生气:这时他会暴跳如雷,立刻把汤盘甩出去,弄得主人十分难堪。 伊凡·尼基福罗维奇非常喜欢洗澡,当他坐在齐脖子深的水里时,便吩咐下人把一张桌子和茶炊摆在水中,然后一边享受清凉,一边品茶。伊凡·伊凡诺维奇一星期刮两次胡子;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则只刮一次。伊凡·伊凡诺维奇凡事十分好奇。你千万别对他说起什么事儿又不把话说完!如果他对什么事儿不满意,便立刻摆在脸上。从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表情上则很难看出他是满意还是生气;即便是心里挺高兴,那也不动声色。伊凡·伊凡诺维奇性情有点怯弱。 相反,伊凡·尼基福罗维奇身穿一条皱褶又宽又大的灯笼裤,如果把它吹胀起来,足足可以容下整个庭院,外带谷仓和房屋。伊凡·伊凡诺维奇有一对富有表情的淡褐色的大眼睛,一张有点儿像字母v的嘴①;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则是一双略带黄色的小眼睛,完全掩蔽在浓密的眉毛和臌胀的双颊之间,鼻子就像是一颗熟透的李子。伊凡·伊凡诺维奇如果向你敬烟,那么总要先用舌头舔舔鼻烟匣的盖子,接着用手指弹一下,再递过来,要是跟你熟悉呢,他就说:“阁下,可以请您赏赏脸么?”要是跟你不相识呢,那就说:“阁下,无缘得悉您的官阶和尊姓大名,可以请您赏赏脸么?”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呢,就把角形烟盒直接递到你的手里,只顺带说上一句:“请用吧。”伊凡·伊凡诺维奇也好,伊凡·尼基福罗维奇也好,都很不喜欢跳蚤;所以,无论伊凡·伊凡诺维奇还是伊凡·尼基福罗维奇见到做买卖的犹太人总是不肯随便放过的,非要从他手里买些各种罐装的灭蚤药剂不可,而且事先总要把他大骂一通,责备他干吗要信犹太教。 -------- ↑①教会斯拉夫语与古俄语中最后一个字母,形状像v,现已废弃不用。↓ 话又说回来,尽管各人有所不同,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可都是挺不错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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