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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办法。我是你们的意志的仆人:这是很显然的,圣书上也写得明明白白:人民的声音就是上帝的声音。比全体人民所想的更聪明的事情,是想不出来的。不过要注意一点:苏丹不会听任年轻人享受这种欢乐而不加惩罚。我们在这时候必须作好准备,我们必须保持泼辣的力量,这样,我们就不会害怕任何人。在我们离开的时候,鞑靼人也可能前来偷袭:这些土耳其的狗,当主人在家的时候,他们不敢露面,不敢走近你的屋子,可是他们会从背后咬你的脚跟,并且还咬得你很痛哩。再说,假使要我说实话,那么,我们舢板船贮备的还不多,火药也没有备好许多,可以让所有的人都随军出发。可是讲到我,我是随便怎么样都赞成的:我是你们的意志的仆人。”

  狡猾的首领沉默了。成堆的人纷纷私语,支营队长们也开始进行商议;幸亏喝醉的人不多,所以就决定听从合理的忠告。

  几个人立刻出发到第聂伯河对岸的军需仓库里去了,在那边难以攻破的秘密室在水底和芦苇深处,藏匿着军队的资金和一部分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武器。另外一些人都跑去检查舢板船,把它们装备好,准备上路。顷刻间一大群人挤满在岸边。几个木匠手里拿着斧头,出现了。年老的、晒黑的、肩宽腿壮的、生着斑白胡子和黑胡子的。查波罗什人都卷起灯笼裤,站在没膝的水里,用一根粗绳子从岸边把船拉过去。

  另外一些人搬来了现成的、干燥的木料和各种树木。在这边,有人用木板装修舢板船;在那边,有人把船底朝天翻过来,填塞隙缝和涂上油、在那边,又有人按照哥萨克的习惯,用一束束长长的芦苇把它缚在别的舢板船的侧舷上,以免这些船被怒涛所吞没;在那边,远远的地方,又有人沿岸燃起许多篝火,在铜锅里熬煮涂般用的树脂。年老有经验的人指导着年轻人的呵责声和劳动时的喊声,响逾了周围:整个生气蓬勃的河岸一带动荡起来了,活跃起来了。

  这时候一只大渡船开始靠岸了。站在船头的一群人离得远,远的就在挥手示意,这是一些穿着破破烂烂的长褂的夹克,不整齐的。许多人除了衬衫一件和口衔短烟斗一根之外,一无所有,说明他们刚刚逃过了一场什么灾难、否则就是饮酒非乐到这种地步,把身上所有的东西全赌光了。一个矮小精悍、阔肩膀二十来岁的哥萨克从他们中间走出来,站到前边。他比所有的人都起劲地喊着,挥着手,可是在工人们的敲击声和喊声里,他的活一点也不能被人听见。

  “干什么来的?”当渡般转过来靠岸的时候,团长问道。

  所有的工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举起斧头和凿子,不再敲凿下去了,只是期待地望着。

  “遭了灾难了啊!”那个矮小精悍的哥萨克从渡船上喊。

  “什么灾难?”

  一能允许我说几句话吗,查波罗什的老乡们?”

  “说吧!”

  “要不然,还是召开一次大会吧?”

  “说吧,我们都在这儿。”

  岸上的人都挤作一堆。

  “你们难道一点也没有听见哥萨克统帅统辖的领土上发生的事情吗?”

  “怎么回事?”一个支营队长说。

  “咦,瞧你说的!还问怎么回事?鞑靼人大概用浆糊把你们的耳朵给糊住了,所以你们什么也没听见。”

  “你说,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提起那边发生的事情,那是你们出生以来,受过洗礼以来,从来还没有见过的!”

  “你倒是告诉我们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狗养的!”群众中间有一个人显然再也忍耐不住了,喊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神圣的教堂现在已经不属于咱们所有了。”

  “怎么不属于我们所有了?”

  “现在教堂都典押给犹太人了。要是预付钱给犹太人,那么弥撒也做不成。--你在说些什么?”

  “并且,狗犹太要是不用他不洁净的手在神圣的乳渣糕上做个记号,那么乳渣糕是不能拿去奉祀的。”

  “他撒谎,弟兄们,不洁净的犹太人在神圣的乳渣糕上做记号是不可能的事!”

  “听着啊!……我还没有说完哩:还有天主教憎侣们现在都坐了双轮马车在乌克兰全境满处乱跑。坐坐马车,这还不算什么糟糕,糟糕的是他们不用马,却干脆用正教的基督徒来驾车。听着啊!我还没有说完:据说,犹太女人已经把牧师的法衣拿去缝裙子穿了。这就是在乌克兰发生的事情。老乡们,可是你们却坐在这儿查波罗什地区尽是喝呀,玩呀,八成是鞑靼人把你们吓坏了,你们的眼睛和耳朵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一点也不知道世上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住嘴,住嘴!”团长打断说,在这之前他一直象所有的查波罗什人一样屹立着,把眼睛俯视在地上,查波罗什人逢到重大的事件,绝不会立刻情不自禁地发作起来,却总是沉默自持,同时在沉静中积聚起雷霆万钧的愤怒的力量。“住嘴,我也要说一句话。你们是怎么的啦,——是魔鬼把你们的爸爸给揍了吗:--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难道你们没有马刀?你们怎么能容忍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

  “咦,倒说是我们情愿容忍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你们倒来试试,要知道,光是波兰人就有五万,并且不必隐瞒:我们自己人中间还有许多狗,已经改宗他们的信仰了。”

  “你们的统帅,你们的联队长们做了些什么?”

  “联队长们所遭遇的事情,上帝保佑不要叫我们任何一个人遇上吧。”

  “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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