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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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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窗子以后,他站在那里望望窗子旁边奶油色护壁板上挂的那张大卫·考克司。 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他一生从来不懂得女子的心理——只有芙蕾是例外——而且连芙蕾也不总是懂得!他的心跳得很快。可是如果他立意要跟她说话,现在可是时候了。他转过身来,掏出那封撕碎的信。 “我收到这样一封信。” 她的眼睛睁大了,盯了他一眼,变得严厉起来。 索米斯把信递给她。 “撕破了,不过你可以看看。”他回身又去看那张大卫·考克司——一张海景,色调很好——但是气韵不够。“不知道那个家伙这时候在做些什么?”他想。“我还要叫他看点颜色呢。”他从眼角里瞄见安耐特僵硬地拿着信,睫毛和紧锁的眉头都染得黑黑的,眼睛正来回看着信。 她把信扔掉,微微耸一下肩膀,微笑说: “卑鄙!” “我很同意,”索米斯说;“不成体统。有这回事吗?” 她一只牙齿紧咬着红红的下唇。“有又怎样呢?” 她真是厚颜无耻! “你难道只有这一句好说吗?” “当然不止。” “那么你说呢!” “有什么说头?” 索米斯冷冷地说:“那么你承认有了?” “我承认个屁。你是个傻子才问。象你这样的人不应当问。这是危险的。” 索米斯在屋内兜了一圈,压制一下心头升起的怒火。 他走到她面前站着。“你可记得,”他说,“我娶你时你是什么情形?饭店里一个管账的。” “你可记得我嫁你时还没有你一半年纪?” 索米斯打断两个人相互怒视的目光,又去看那张大卫·考克司。 “我不打算斗嘴。我要你放弃这种——友谊。我完全是从芙蕾的利害着想。” “啊!——芙蕾!” “对啊,”索米斯顽强地说;“芙蕾。她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 “你承认这一点很不错。” “你预备不预备照我说的做呢?” “我拒绝告诉你。” “那么我就非叫你告诉我不可。” 安耐特微笑。 “不,索米斯,”她说。“你没有办法的。不要讲了话后悔莫及。” 索米斯额上的青筋气得都暴了出来。他张开嘴想发泄一下怒气,可是——办不到。安耐特继续说: “我答应你,再不会有这样的信寄来。这就够了。” 索米斯苦着一副脸。他有个感觉,好象被这个女人当作小孩子耍;而她过去还受到他的——连他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结了婚,而且象我们这样生活着,索米斯,最好相互不要噜苏。把有些事情翻出来给人家看了笑话,这何苦来。所以,你还是安静点吧;不是为的我——为你自己。你快老了;我还没有呢。你把我变得非常之实际。” 索米斯的感觉就象是被人扼着脖子,一点透不过气来,这时木木然重复了一句: “我要求你放弃这种友谊。” “假如我不放弃呢?” “那么——那么我就在遗嘱里把你的名字划掉。” 这话好象并不怎样生效。安耐特大笑起来。 “你会活得很久的,索米斯。” “你——你是个坏女人,”索米斯忽然说。 安耐特耸耸肩膀。 “我不认为这样。的确,跟你生活在一起使我有些心都冷了;可是我不是个坏女人。我不过是——合乎人情。你想过之后也会跟我一样。” “我要见这个人,”索米斯悻悻说,“警告他离开。” “亲爱的,你真可笑。你并不要我,你要我多少你都拿到了;而你却要其余的我象死人一样。我什么都不承认,但是索米斯,在我这个年纪,我却不准备做死人。我看你还是少噜苏的好,我自己决不闹出丑事来;决不闹出来。现在我不打算再说,不管你怎样做法。” 她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本法文小说,打开来。索米斯看着她,心情激动得说不出话。一想到那个人简直使他想要得到她,这一点正揭露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于他这个性情不大接近内省哲学的人颇有点惊心。他没有再讲一句话,就走出客厅,上楼到了画廊。一个人娶了法国女人,结果就落到如此!然而没有她,也就不会有芙蕾。她总算是派了用场的。 “她说的对,”索米斯想;“我无法可想。我连这里面有没有事儿都不知道。”自卫的本能警告他用木条把仓门钉好,把火头闷熄,不要闯出大祸来。除非一个人相信某件事情有什么不对头,它就并没有什么不对头啊。 那天晚上,他进了她的房间。她接待他时完全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派头,就象两个人没有闹过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感到一种古怪的平静,如果一个人不愿意看见,他就用不着看见。而他并不愿意看见——将来也不愿意看见。看见了一点好处没有——一点没有!他打开抽屉,从香囊里取出一块手绢,和一只放了芙蕾照片的镜框子。他向照片望了一会,就把照片抹下来,里面是另外那一个——伊琳的旧照片。他站在窗口凝视着照片时,一只猫头鹰呜呜叫了。猫头鹰呜呜叫,红茶■的颜色变得更加深,一阵菩提花的香气飘了过来。天哪!当年那是完全不同的一种心情啊!深情——旧恨!转眼成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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