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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第十六章

  塞洛乐队的顶点及其衰落/威廉作导演/访问乡村牧师,他想治愈琴师/伯爵和伯爵夫人的故事/塞洛和海林纳的歌剧院计划;威廉不为他们所喜爱/关于表演草责和高尚人物的谈话/奥蕾莉患病和死亡

  菲琳娜的出走,无论在戏台上或观众中,都没有引起令人注意的轰动。

  她对待一切事情都不大认真;妇女们普遍讨厌她,男人们宁愿私下而不愿在舞台上见到她,于是她那漂亮而有益于舞台本身的才能就丧失掉了。剧团的其他成员因而更加卖力,梅林纳太太由于勤奋和态度殷勤特别出众。她一如既往,记下威廉所提的原则,遵照他的理论和榜样行动,一直做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儿,使人觉得她更加有趣。不久她就达到正确的演出程度,完全赢得谈话的自然音调,在一定程度上也赢得情感的自然音调。她会迎合塞洛的脾气,努力唱歌使他高兴,不久她居然达到这种程度,使其成为社交娱乐活动的需要了。

  由于新聘用了几个演员,剧团更完善了。在此期中,威廉和塞洛各按自己的方式活动。威廉对每部剧本力求把握其整体的意义和风格,塞洛则细心研究个别部分,这样一来,也活跃了演员们值得赞美的热心,观众对他们表示热烈的同情。

  有一次塞洛说:“我们踏上了良好的途径,如果继续走下去,不久观众也会找到正路。我们可以很容易地用荒唐而不适宜的演出来迷惑人,但是如果把合理和适宜的东西用有趣的方式给他们看,他们肯定会乐此弃彼。

  “我们剧院主要缺少的是什么,为什么演员与观众都没有想到这点,原因就在于整个剧院显得杂乱无章,到处都漫无限制,使判断无所依据。在我看来,把我们剧场扩大成为漫无边际的露天戏台,并不有利;可是现在无论经理也罢,演员也罢,都不能收缩了,也许以后只有让民族的审美力来划定正确的范围,每个良好的团体只有在一定的条件下才能存在,一个良好的剧院也是这样。某些手法和俗话,某些对象和行为方式必须加以排斥。我们紧缩家务,并不是变得穷一些了。”他们对这些问题都或多或少有些意见,既有一致的意见,也有分歧的意见。威廉和绝大多数演员站在英国剧院一边,塞洛和其他一些人则站在法国剧院一边。

  他们一致同意,剧院在空闲时候——每个演员可惜都有不少这样的时候——把两种剧院的最最有名的戏剧审查一遍,注意其中最优秀的和值得模仿的东西。他们果然开始审查几部法国剧。每次奥蕾莉一见朗诵开始就走开了。

  开始人们以为她有病,有一次,威廉注意到这点以后,就问她是什么原因。

  “我绝不参加这种朗诵,”她说,“叫我怎么听,怎么判断呢?我的心都给撕碎了!我打心坎里讨厌法国活。”威廉大声说:“我们怎么可以敌视这样一种语言?我们所受的绝大部分教育多亏得它,而且在我们的本质成形以前,还得多多依赖于它呢!”

  “这绝不是偏见!”奥蕾莉答道;“对我那位负心男友的一种不幸的印象,一种可恨的回忆,夺去了我对这种漂亮而发达的语言的兴趣。现在我是多么死心塌地的憎恨它!在我和他友好结合的期间,他写信用德语,一种多么热情、真实而有力的德语!现在他打算摆脱我,就开始用法语写,以前只有在开玩笑的时候才偶尔出现这种情形。我感觉出,我也觉察到,这是什么意思。他用本国语言说出来脸会发红的东西,现在可以毫无内疚地写在信里。

  用来表达保留、不彻底和谎言,它倒是杰出的语言,它是一种薄幸的语言!

  谢天谢地,我找不到一个能表达法文薄幸(perfid)的全部涵义的德国词。

  我们可怜的德国词‘负心’(treulos )与它比起来却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了。

  薄滓是含有享受的自高自大和幸灾乐祸的负心。哦,一个民族的教养是值得艳羡的,它会在一个词里面表达出这么细微的差别!法语不愧是世界语言,值得作为普遍的语言,以便捉弄和欺骗我们所有的人!他写的法文信,至今仍然可以琅琅上口。如果我们自作多情的话,听去还觉得它散发暖意和热情;可是仔细看去,只是空话,该死的空话!他把我所有的兴趣都破坏无余了,包括对整个语言、对法兰西文学,甚而对高贵心灵用这种方言所作的美妙表达;我只要听见一句法国话,就浑身发抖!”她可以这样几个钟头地谈下去,表示她的愤满,打断或破坏每种别的谈话。塞洛不时用相当尖刻的话语止住她发牢骚,不过对于今晚来说,谈话算是完蛋了。

  然而如下的情形势所难免,凡是由于好多次会合在一起的人和事态所产生的一切东西,不可能长时间保持完整。一个剧团也好象一个国家,一群友人也好象一支军队,一旦达到完美、协调、满足和活动的最高阶段,通常就会出现转机,然而人事常常迅速变化,新的成员参加进来,人员不再适应环境,环境也不再适应人员;一切都变得不同了,以前结合在一起的东西,现在很快就解体了。人们可以这样说,塞洛的剧团有段时间是这么完善,任何别的德国剧团都不敢望其项背。绝大多数演员都各得其所,大伙儿都有于不完的工作,而且也乐意干应当干的事情。他们的相互关系还算过得去,每人都似乎在他的艺术中大有前途,因为每个人开头总是热情活泼地干。可是不久就发现,一部分人象是自动装置,他们只能达到没有情感就可获得的东西,不久热情参与其间,通常它总是阻碍每种良好的设施,而把明理和善意的人所希望团结起来的一切东西,轻而易举地加以拆散了。

  菲琳娜的离团并不如人们开头所想的那样无足轻重。她用无比巧妙的手段博得塞洛的欢心,而且也懂得或多或少地刺激其他的人。她以极大的耐力忍受奥蕾莉的暴躁脾气,而她最关心的事情是迎合威廉。这样看来,她成了全团的粘合剂,不久人们就感觉出,没有她,损失有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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