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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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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走着,她觉得这里葬下的好像不是叶戈尔,而是另外一个她非常熟悉、非常亲近而又是她不能缺少的人。她觉得悲伤而且不自在不知如何是好。她还觉得有些不安——因为她不赞成为叶戈尔送丧的人们所采取的方法,于是,心中好像打了个疙瘩似的。 “当然,”她心想,“叶戈鲁什卡是不相信上帝的,他们大家也和他怀样……” 可是,她不想再想下去,但为了驱散胸中的痛苦,她叹了口气。 “啊,神啊,耶酥基督啊!难道说我将来也这样?……” 他们到了墓地,又在坟墓中间的那条小路上左左右右地走了好久,最后才算走到一块满是矮矮的白色十字架的空地上。大家聚在坟墓旁边,沉默起来。 在许多坟墓之间,活着的人们的严肃的沉静唤起了一种恐怖的预感,叫母亲的心抖动了一下之后就好像停止了跳运似的,仿佛是在等着什么。 风,在十字架上唿哨着,怒号着。棺盖上那被蹂躏了的花朵令人伤心地颤动着…… 警察们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动静,每个人的身体都挺得笔直, 眼睛训顺地望着警官。 有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站到了坟了,他留着长长的头发,脸色苍白、黑黑的眉毛、头上没有戴帽子。 就在这时,警官猛地叫了一声: “诸位……” “同志们!”黑眉毛的男子开口说话了,声音洪亮悦耳。 “等一等!”警官喊道。“我宣布,这儿不准演讲……” “我只讲几句话!”青年十分镇静地回驳后,接着又说:“同志们!我们应该在我们导师和友人的墓前宣誓,我们决不忘记他的遗训;对于造成祖国的一切不幸的根源,对于压迫祖国的暴力——专制政体,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终生不懈地替它们挖掘坟墓!” “抓住他!”警官喊着。可是一阵嘈杂的叫喊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打倒专制!” 警察拨开群众,闯到演说人的面前。那人虽然被紧紧地包围着,但还是高举起拳头在那高喊: “自由万岁!” 母亲被挤到了一边,她恐惧地靠在了十字架上,索性闭上双眼等着挨打。 一阵猛烈的旋风般的噪音差不多要震聋了好怕耳朵,脚下的土地似乎也在抖动,恐怖和骤然的寒风叫她不能呼吸。 警笛的声音十分慎人地从空中飘过,有个粗暴的嗓音在发布命令,女人们在歇斯底里地叫喊,围墙的木材发出了断裂的响声,脚板重重的踏在干燥的土地上发出低沉的共鸣。这一切继续了许久。 母亲觉得,闭着眼睛听到这一切是非常可怕的。于是她睁开双眼。这一刹那间,她突然喊叫了一声,并伸着手朝前跑去。 离他不远的地方——在坟墓间的窄窄小路上,警察们围住了那个长头发的男子,同时,正拚命驱逐四周袭击过去的群众。只见出了鞘的马刀在空中闪着冷嗖嗖的白光,在人们头顶上忽起忽落着,而手杖和瓦砾了居上下飞舞着。扭打在一直怕人们发出了野蛮的叫喊声,叫喊声混乱地盘旋在墓地之上。 那个青年的苍白的脸庞在高处出现了,——就在那憎恶和愤怒的风暴上面,又响起了他坚决而洪亮的声音: “同志们!别作无益的牺牲!……” 他的喊声生了效。 人们纷纷丢下了手杖,渐渐地退散开来。可是,母亲仍被那种不能抑制的力量所吸引着,还是继续向前挤。 这时,她忽然看见了尼古拉。尼古拉把帽子推到了后脑上,正在推着被气愤激怒了的群众;她听见了他的责备般的呼喊: “你们别发疯啦!镇静一下吧!” 母亲恍惚看见,尼古拉的一只手上已经染上了鲜血。 “尼古拉·伊凡诺维奇,走吧!”母亲急久忽地冲到他身边,关心地喊着。 “您要到哪去?那边会打您的……” 索菲亚站在母亲旁边,伸手拢住了她的肩膀。她头上没有帽子了。头发散乱,扶着一个差不多还是孩子的青年。 这个小青年一手捂着被打破了的、流着血的脸,用抖动的嘴说: “放手,不要紧……” “照顾他一下儿,带他回去!这儿是手帕、给他把脸包上。”索菲亚迅速地说着,顺便将小青年的手塞给了母亲。然后一边跑,一边叫喊着: “快走啊,在抓人了!……” 群众四散而逃,警察紧跟在后面,嘴里大骂着,手里挥舞着马刀,在坟墓中间笨重地跨着步子,两腿常被大衣的下摆缠裹住,很不灵便。 这个小青年用狼一般恶狠的目光盯着警察的背影。 “咱们快些走吧!”母亲用手帕擦着青年脸上的血,低严喊道。 他不停地吐着带血的唾沫,含含糊糊地说道: “您不要担心!——我不疼。他用力把子打我……我也用手杖结结实实地揍了他几下!揍得他哭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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