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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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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想,柯舍沃伊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了不起的人物?……他原来就是这副模样……小瘪三!小流氓!可惜你要去受秘密警察的教训,——要是在我手里你还可以舒服些。我只有在特殊的场合才打人……你也不过如此!可你的名气简直像杜勃罗夫斯基①一样。你大概读过普希金的作品吧?唔,小瘪三 !可惜你不在我手里。”老头向奥列格弯下身子,眯起一只流泪的、疯狂似的眼睛,酒气熏人地对奥列格神秘地低声说:“你想我为什么来得这么早?”他已经是非常亲密地、信任地挤了挤眼。“今天我要把一批人送到那边去……” -------- ①杜勃罗夫斯基是普希金的同名小说中的主人公。他为报父仇弃家为盗,因此闻名。 他用一个好像肿胀的指头指了指天。“我带了个理发的来给大伙理理发,在做这件事之前,我总让人家理理发。”他低声说。后来他挺直身子,清了清嗓子,竖起一根大拇指,说道:“要做得文明些 !不过你的案子要交到秘密警察那里去,我并不羡慕你。‘乌勒瓦’①!”他举起好像肿胀的老年人的手碰碰波兰帽的帽舌行了个礼,就出去了。接着有人砰的关上了牢门。 -------- ①法语“再见”的译音。 后来奥列格被转到一间大牢房里,里面关的人都是从远处捉来的,他根本不认识。这时他才知道,那个老家伙就是罗文基“警察局长”奥尔洛夫,以前是邓尼金手下的一名军官,一个心毒手辣的刽子手和拷打专家。 两三小时以后,他被带去审讯。进行审讯的全是秘密警察,翻译也是一个德国上等兵。 他被带进去的那间办公室里有许多德国宪兵军官。他们都带着公然的好奇和惊讶望着他,有几个望着他甚至像瞻仰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那样。奥列格对外界的理解在很多方面还很稚气,他无法想象“青年近卫军”的名气已经传得多么广;他也想象不出,由于斯塔霍维奇的口供和德国人这么久不能捉到他,他自己已经成为传奇式的人物。审讯他的是一个鳗鱼似的柔若无骨的德国人。那人眼睛下面的可怕的紫色半圆形,从近乎黑色的深色眼睑的两角开始,绕过颧骨,在瘦削的面颊上逐渐扩散成好像尸肉上的斑点,使他的脸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这样的人只有在噩梦里才会看到。 他们要求奥列格公开“青年近卫军”的全部活动并且供出它的全体队员和同党,奥列格回答道: “是我一个人领导‘青年近卫军’,队员们按照我的指示去做的一切也由我一个人负责……如果有公开的法庭来审问我,我也许还可以讲讲‘青年近卫军’的活动。但是要把它的活动向一些对无辜者都要加以杀害的人讲述,这对于我们的组织没有好处……”他沉默了一会,用泰然自若的目光扫视了那些军官,说道:“而且你们本身已经是死人了……” 不过这个的确像死人似的德国人还是又问了他几句话。 “我的这些话——是我最后的话。”奥列格说了就垂下了睫毛。 在这以后,奥列格就被投进了秘密警察的刑讯室。他就开始了一个有心肝的人非但不能忍受、甚至无法描述的那种惨绝人寰的生活。 但是奥列格忍受住这样的生活,直到月底。他们也不把他弄死,医为他们在等待本州野战司令官克列尔少将,他表示要亲自前来审讯组织的头头们,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奥列格不知道,刘季柯夫也被押解到罗文基这里的秘密警察机关来,受野战司令官的审讯。敌人并没有查明刘季柯夫是克拉斯诺顿地下布尔什维克组织的首脑,但是他们感觉得到并且看得出,这是所有落进他们魔掌的人们中间最重要的人物。 第六十二章 几挺轻机枪从三个点,就像是从三角形的三个角,对着两个小丘中间好像双峰骆驼鞍部的一个洼地射击。子弹哒哒地落在雪和泥混成的泥浆上,快落下时发出“哦—呜……哦—呜……”的声音。但是谢辽萨已经到了鞍子的那一边。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进战壕。 “你不害臊吗?”一个小个子、大眼睛的中士用纯粹的库尔斯克方言说道,“这算什么!一个俄罗斯青年,可是干这种事……是他们恐吓了你呢,还是许了什么好处给你?” “我是自己人,自己人。”谢辽萨神经质地笑着说,“我的证件缝在棉袄里,带我去见指挥员吧。我有重要消息!” 在离铁路不远的一个庄子里,在唯一没有被破坏的一所农舍里,师参谋长和谢辽萨站在师长面前。以前这个庄子周围遍植槐树,现在槐树都被飞机和大炮扫光了。这里是师指挥所,没有队伍通过这里,并且禁止机动车来往,所以庄子里和农舍里都非常清静,如果不算南方小丘后面一直隆隆作响的各种各样的战斗的声音。 “我不单是根据他的证件,我也根据他的话来判断。这孩子什么都知道:地形,重炮火力阵地,甚至第二十七、第二十八、第十七区的火力点……”参谋长还举出几个数字。“好多都跟侦察队的情报相符合,有的他知道得更准确。顺便提一句,两岸都是断崖构筑。您记得吗?”参谋长说。他是个鬈发的年轻人,领章上有三条杠。他因为牙痛不时皱着眉头,歪着嘴吸气。 师长检查了谢辽萨的团证和一张印着简陋的表格、有指挥员杜尔根尼奇和政委卡苏克签名的手写证明书,证明谢尔盖·邱列宁是克拉斯诺顿城地下组织“青年近卫军”的总部委员。师长检查了团证和这张证件之后,并不是把这些东西交还原来交给他的参谋长,而是还给谢辽萨本人,然后带着有点粗野的天真的表情把谢辽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好……”师长说。 参谋长牙痛得愁眉苦脸,歪着嘴吸了一口气,说道: “他有重要消息,他只肯讲给您听。” 于是谢辽萨向他们讲述了“青年近卫军”的情况,并且说了他的想法:他认为师团无疑应该立即出动去救出关在监狱里的青年人。 参谋长听完要师团向克拉斯诺顿移动的战术计划,笑了一笑,但是马上又轻轻地呻吟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腮。师长没有笑,显然他并不认为师团向克拉斯诺顿进军是一件荒谬的事。他问道: “卡缅斯克你熟悉吗?” “熟悉,不过不是从这里过去的路,而是从那边过来的路。 我是从那边来的……” “费多连柯!”师长声若洪钟地唤了一声,震得什么地方的杯盘都响起来。 屋子里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别人。但就在这同一刹那,费多连柯像是从空气里生出来似地站到了师长面前,他使劲碰着靴跟立正致敬,使大家听了都高兴起来。 “费多连柯到!” “第一,拿双鞋给这个小家伙。第二,拿点东西给他吃。 在我没有唤他以前,让他在暖和的地方好好地睡一觉。” “是,给他鞋子,给他东西吃,在您没有唤他以前,让他睡觉。” “在暖和的地方……”师长带着警告的意味竖起一根手指。“澡堂怎么样啦?” “快好啦,将军同志!” “去吧!” 费多连柯中士亲切地搂着谢辽萨的肩膀,跟他一同走出了屋子。 “司令员要来了。”师长笑着说。 “真的吗?”参谋长霎时间甚至忘了牙痛,笑容满面地说。 “得搬到掩蔽部去。吩咐他们生起火来,不然的话,‘圆面包’①,你知道,是会狠狠训你一顿的!”师长带着高兴的笑容说。 -------- ①“圆面包”出自俄罗斯童话。写一个圆面包从家里出来,一路上敏捷地滚过丘陵和山谷,克服种种障碍,机智地骗过它遇到的一切凶猛的野兽。它是善于克服困难和机智勇敢的象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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