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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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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过去吧,没有什么。”他随便地说了一句又顺着走廊往前走。 达维多夫知道雷班德跟最高长官很接近,也像所有的“警察”一样巴结他,所以就一言不发地把男孩子的牢房的门打开一道缝,把那张纸片扔了进去。只听得那里齐声哄笑。隔了一会,板壁上响起来了: “姑娘们,这不过是你们的想象。我们屋子里的人都挺好……我是瓦西里·庞达烈夫。向妹妹问好……” 莎霞在枕边拿起母亲给她送牛奶来的玻璃瓶,跑到板壁跟前敲了一阵: “瓦西里,你听得见我吗?” 后来她把瓶底抵着板壁,把嘴唇靠近瓶口唱起哥哥心爱的《苏丽柯》①。 -------- ①《苏丽柯》是格鲁吉亚诗人崔烈杰里(1840—1915)写的诗。后来广泛流传,成为民歌。 但是她刚开始唱,全部歌词就勾起令人心酸的关于往事的回忆,她就唱不成声了。李丽亚走到莎霞面前,一面抚摩她的手,一面用温柔平静的声音说: “嗳,不要这样……嗳,镇静一些……” “我自己也恨这些咸水要流出来。”莎霞神经质地笑着说。 “斯塔霍维奇!”走廊里响起索里柯夫斯基的沙哑的声音。 “要开始了……”邬丽亚说。 “警察”砰地关上门,又上了锁。 “我们最好别去听它。”李丽亚说,“亲爱的邬丽亚,你知道我喜欢的诗,朗诵一段《恶魔》吧,像从前一样,记得吗?” 人算得了什么?——他们的生活和劳动算得了什么? 邬丽亚举起一只手,开始朗诵: 他们来了,他们还要走过去…… 还存有一线希望——等待公正的裁判: 它可以宽恕,虽然它会谴责! 而我的悲哀却永远长留, 这悲哀,像我的生命一样,永无尽头; 它在坟墓里也不肯安静! 有时它像蛇一样表示亲热, 有时像火焰那样灼人,发出毕剥的响声, 有时又像巨石紧压着我的思想,—— 就像一座坚不可摧的陵墓 埋葬着我的幻灭的希望和热情! 啊,这些诗句在姑娘们的心里引起了多么强烈的震颤,好像对她们说:“这是说的你们,说的是你们的还没有觉醒的强烈的爱和已经幻灭的希望!” 邬丽亚又朗诵了描述天使带走塔玛拉有罪的灵魂的那几行。东妮亚说: “你们看!天使到底来把她救走了。这真是好极啦!” “不!”邬丽亚说,眼睛里仍旧带着她朗诵时那样急切的眼神,“不!要是我,我宁愿跟恶魔一起飞走……你们想一想,他居然敢起来反抗上帝!” “对啊!我们的民族是谁也征服不了的!”刘勃卡突然说,眼睛里迸射出热情的光辉。“而且像这样的民族世界上难道还找得出第二个吗?谁有这么美好的灵魂?谁能经受得住这么多的痛苦?……也许我们要牺牲,可是我并不怕。是的,我一点都不怕。”刘勃卡怀着使她全身发抖的激情说。“但是我并不甘心……我还要跟他们这些家伙算帐!我还要唱歌,——在这段时期里,在我们的人那边一定编了许多好听的歌曲!你们只要想想看,在德国人统治下过的这六个月简直就像待在坟墓里:没有歌声,没有笑声,只有呻吟,只有血和泪。”刘勃卡激动地说。 “我们现在偏要唱起来,谁买他们的这些鬼帐!”莎霞高叫了一声,把微黑的纤瘦的手一挥,就唱了起来: 沿着峡谷和小丘 师团向前进①…… 姑娘们都从自己坐的地方站起来,团团围住莎霞,随着她唱起来。这合唱的歌声传遍了整个牢狱。姑娘们听见隔壁牢房里的男孩子们也随着她们唱起来。 牢房的门咚的一声打开了,“警察”脸上带着又恨又怕的神情低声喝道: “你们发昏啦?住嘴!” 这些日子的荣誉, 永不会淹没,永不会黯淡。 游击的队伍 占领着一个个城市…… -------- ①这是歌颂苏联国内战争时期沃洛恰耶夫卡战役的歌曲《沿着峡谷和小丘》中的歌词。 “警察”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跑走了。 不多一会,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门口站着勃柳克纳宪兵站长,——他身材高大,滚圆的肚子下垂着,黄脸上眼皮下面发黑的眼泡浮肿着,衣领上面脖子的皮打着一道道的粗褶。他手里冒烟的雪茄在抖动着。 “各就各位!不许作声!①”这几个字非常尖锐刺耳地从他嘴里冲出来,仿佛他是在开玩具手枪。 ……斯巴斯克的突击之夜, 沃洛恰耶夫卡的白天, 像诱人的火焰…… 姑娘们唱着。 一群宪兵和“警察”冲进了牢房。隔壁男孩子们的牢房里混战起来。女孩子们都被摔倒在靠板壁的地上。 惟独刘勃卡一个人留在牢房当中,两只小手叉着腰,充满仇恨的眼睛旁若无人地朝前直瞪着,像舞蹈似的跺着鞋后跟向勃柳克纳直冲过去。 “啊!这个瘟丫头!”勃柳克纳气呼呼地怒喊着。他用一只大手抓住刘勃卡,几乎把她的胳臂拧断,把她拖出了牢房。 刘勃卡露出牙齿,猛地低下头来,用牙齿死劲咬住他这只黄皮肤上布满小方格形粗纹的大手。 “该死!”②勃柳克纳怒吼了一声,另一只手捏成拳头使劲捶刘勃卡的脑袋。但是她咬住他的手死也不放。 -------- ①原文为德语。 ②原文为德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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