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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他们在码头的一家海员酒馆吃饭,叫的菜非常可口,但又不重复在科克的那顿难忘的美餐。格里普叙述他的几次航行,保伯听得十分过瘾,小把戏也听着,但总是若有所思,显得智力超过他的年龄:考虑问题特别认真,思想总处于活跃状态,仿佛他一出生就已20岁,现在到30岁啦!

  格里普带两个朋友走向市中心,靠近利菲河。这是富人的中心区,同贫困区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在这爱尔兰首都没有过渡,都柏林缺少中间阶级。上层社会街区跨过河流,一直延展到斯特凡公园。这里住着大资产阶级,既有教养又有学问,只可惜在宗教和政治问题上分成两派。

  塞克维尔是一条华丽的大街,两侧楼房的门面十分美观,开设豪华商店,住宅的窗户非常宽敞。这条宽阔的大街,晴天时充满阳光,刮强劲的东风时空气清新。正式名字叫塞克维尔大街,但是爱国者把它称做奥康内尔大街。全国土地同盟会就是在这里成立了中央委员会,委员会的金字大牌子金光闪闪。

  然而,就在这条美丽的大街上,有多少破衣烂衫的穷人啊,只见他们躺在人行道上,蹲在门口,靠在雕像座上。小把戏虽然见的多了,但是目睹这么多穷人,也不禁惊讶。老实说,在圣帕特里克大街还看得过去的,在塞克维尔大街就很刺眼了。

  还有一个令人惊讶的特点:这里有大批报童,叫卖《都柏林报》、《都柏林快报》、《全国新闻》、《自由人报》,还叫卖天主教和新教的机关报和其他许多报纸。

  “吓,”格里普说道,“这么多卖报的,大街上,火车站附近,码头上全是……”

  “在这儿干这行没什么出路,”小把戏指出。他在科克干成的,在都柏林却不见得。

  完全正确,竞争十分激烈,伯尔克拉的小车早晨装满报纸,恐怕到晚上还是一满车。

  他们继续往前走,又发现几条华丽的大街、漂亮的建筑物,还看到邮政局,只见那大门建在爱奥尼亚式几根柱子上。小把戏心想,有多少信像一大群鸟儿落到这儿,或者飞往世界各地。

  “建造邮政局,就是让你利用,老弟,”格里普说,“你会收到许多信件,都写上你的地址:都柏林商人、小把戏先生收!”

  从前这个贫民学校的伙伴这样夸张而又热情的表达,我们的小男孩听了不禁微笑起来。

  最后,他们又看到聚在一楼的四法院,大楼长63图瓦兹,大圆顶开凿了12个窗户,今天太阳还照顾给它点光芒。

  “真的,”格里普强调说,“但愿你不要跟这座大楼打交道!”

  “为什么?……”

  “因为这里同火山号锅炉舱一样,也是个锅炉房,不过这里烧的不是煤,而是顾客,在这里,法官、律师、检察官以及法律的其他商人,将顾客架在文火中烧烤……烧烤……烧烤……”

  “做生意难免要打官司呀,格里普……”

  “反正尽可能少难上这种事!官司打赢了破费钱,官司打输了就破产!”

  格里普十分内行的样子晃着脑袋。可是,三人又欣赏一座圆形大楼时,他的口气又变了,高声赞美这座多利安柱风格的宏伟建筑:

  “爱尔兰银行!”他边致敬边嚷道。“老弟,这才是我希望你一天频繁出入的地方!……这幢楼里有房子一样大的钱箱!……保伯,你喜欢住进这样一间屋里吗?”

  “这些屋子全是金子的吗?……”

  “不是,但里面装的全是黄金!……但愿有一天,小把戏将金钱存在这里!”

  格里普总是以同样的夸张口气,但讲的是确信不移的心里话!小把戏边听边欣赏这座宏伟的建筑,照火山号司炉的说法,这里聚积大量财富,几百万几百万摞起来。

  毫无过渡,他们就从穷街走进幸福街;这里,漫步的大多是有钱人,而那里,穷人伸手也没有执意求得行人同情。到处是警察,手中拿着警棍,腰上插着手枪,以便保证这个姊妹岛的安全。这是政治狂热所必不可少的!……爱尔兰人,帕迪弟兄?……不错,只要没有宗教争论或地产自治问题引起纷争!一纷争起来,他们脉管里流出来的就不再是古代盖耳人的血液,甚至用事实证明他们国家这样一句讽刺话:将一个爱尔兰人播在烤扦上,总会有个爱尔兰人转动扦子。

  在这趟游览的过程中,格里普指给两个朋友看了多少雕像啊!再过半个世纪,雕像就会赶上人口多了。想象一下,这个青铜和大理石族,有威灵顿、奥康内尔、奥布赖恩、克兰普顿、纳尔逊、纪尧姆·德·奥朗日,以及这个时期仅有从1到4编号的乔治!小把戏和保伯从未见过这么多立在台座上的名人!

  然后,他们又乘坐有轨电车游览,一路又见到其他建筑物,注意到有的雄伟,有的精美,便问格里普是什么,而格里普始终没有被问住。时而碰到一所关人的教养院,时而碰到一所以低报酬强迫人劳动的习艺所。

  “这个呢?……”保伯指着库姆柏大街一座庞大的建筑问道。

  “这个吗?……是贫民学校!”格里普回答。

  这个名称唤起小把戏多少痛苦的往事!虽说他在那种凄惨的地方受了许多苦,但也是在那里认识格里普的……这就是报偿。看来,这围墙里圈了大量遭遗弃的孩子!当然,现在他们穿着蓝上衣、灰裤子,头戴贝雷帽,脚下穿皮鞋,不大像奥包德金不大放在心上的戈尔韦那儿的穷孩子。这是因为这所学校的主办者,爱尔兰教会慈善协会吸收学生,既供给他们吃住,又往他们头脑里灌输英格兰教的原则。应当补充一句,好在天主教贫民学校由修女管理,同他们形成激烈的竞争。

  小把戏和保伯一直由向导带领,来到城西利菲河下游截止的地点,在一座花园的门口下了有轨电车。

  一座花园?……其实是一个大园子,面积有1750英亩,名为凤凰苑,是都柏林引以为骄傲的。园中高大的榆树枝繁叶茂,绿草如茵,有牛羊吃草,矮树林幽深,里边孢子出没,那些花坛鲜花争艳,大片场地可用来操练阅兵式,那圈起来的场子则是马球场和足球场,在城市中间保留的这片田野,什么不具备呢?离中央林荫大道不远,矗立着总督的夏宫——这就需要创建一所军校和一个军人收容所,建一个炮兵营地和警察兵营。

  尽管如此,凤凰苑还是发生谋杀事件。格里普指着,要孩子看沿沟边挖出的两个十字架形状。将近两个月前,5月6日,就是在这地点,几乎在总督的眼皮下,“无敌社”的匕首致命地刺中了爱尔兰国务秘书和副秘书,伯克先生和弗雷德里克·卡文迪什爵士。

  三人在凤凰苑散步,一直走到附属的动物园,便结束了这次首都之游。两个朋友同格里普分手已是5点钟,又回到圣帕特里克大街带家具的客房。他们说好在火山号启航前,只要可能,他们就每天见面。

  临分手时,格里普还问小把戏:

  “怎么样,老弟,这一下午,你有了什么好主意吗?……”

  “好主意,格里普?……”

  “对……你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做的……不,格里普,我不打算做的,对。再做科克那种生意,在都柏林就火不起来……卖报纸,卖小册子,这里竞争的人太多。”

  “我也是这么看。”格里普回答。

  “至于沿街推小货车……我说不好……我能卖什么东西呢?……再说,干这行的人也太多啦!……不行!也许,最好有个落脚点……租一个小店铺……”

  “这不有主意了,老弟!”

  “开一个店铺,要在行人特别多的街道……不是特别富的人……例如,就像‘随心所欲’那样一条街……”

  “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啦!”格里普回答说。

  “可是,卖什么呢?……”保伯问道。

  “有用的东西,”小把戏答道,“要卖日常最需要的东西……”

  “那就是吃的东西啦?”保伯又说道。“卖糕点,对不对?……”

  “真是吃货!”格里普高声说。“糕点,没有多大用……”

  “怎么没用……好吃呀……”

  “光好吃还不够,最重要的还是必需品!”小把戏回答。“总之……再说吧……我考虑考虑……再到那条街道走走……那些商贩有的好像生意不错……我想,开设一家百货商店……”

  “百货商店……对啦!”格里普高声说,他眼前已经浮现小把戏的商店,有色彩斑斓的橱窗和金字招牌。

  “我再考虑一下,格里普……不要操之过急……好好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别忘了,老弟,我的钱全归你支配……我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老实说,我总带在身上挺碍事的……”

  “总带在身上?……”

  “总带在身上……扎在腰带里!”

  “你为什么不存起来呢,格里普?”

  “对……存你这儿……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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