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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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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各处传来窃窃的议论声,这是感人的同声之声;只见西波低垂着眼睛,伸出的手直发抖,脚步不稳,踉跄走向服丧的那位夫人。大家看得出来,他习惯穿破衣烂衫,穿着一点儿也不别扭! 他受到欢迎,但他越发慌神儿了。 突然,公爵夫人站起来,注视对方,身子往后一仰,接着又张开双臂…… 她叫起来,那是什么喊叫啊,完全符合传统,足以撕肝裂胆! “是他!……是他!……我认出来啦!……是西波……是我的孩子!” 她一把将他拉过去,紧紧搂在胸口,连连亲吻,而孩子也由她摆布……她哭了,这回真的流了泪,激动地说: “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这不幸的孩子……还向我乞讨施舍!” 可怜的西波挺受感动,他不顾不准他说话的叮嘱,竟然问道: “您的孩子……夫人?” “住口!”安娜·威斯顿小姐压低声音说。 她又接着说台词: “上天惩罚我,把他夺走,今天又把他给我送回来……” 她边哭边说,语不成句,泣不成声,不住地亲西波,泪水洒了他一身。小把戏生来从未,绝没有受到如此爱抚,从未如此紧紧贴着一颗激动的心!他从未感到过这样的母爱! 公爵夫人站起来,她仿佛听见外面有动静。 “西波……”她高声说,“你再也不要离开我啦!……” “嗯,不离开,安娜夫人!” “别说话呀!”她冒着被观众听见的危险,重复说道。 茅舍的门猛然打开,门口出现两个男子。 “抓住这个孩子……他是我的!……” “不对,他不是您的儿子!”公爵夫人拉开西波,反驳道。 “您不是我爸爸!……”小把戏也嚷道。 安娜·威斯顿小姐抓住他胳臂,狠狠掐了一把,使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不过,这声喊叫毫无妨碍,正合乎剧情。现在,是一位母亲紧紧搂住他……谁也别想夺走……这是母狮在守护狮崽儿…… 其实,狮崽儿也不好对付,他把这场面当真,一定会拼命抵抗的。公爵终于把他抓过去……可是,他又挣脱,跑回公爵夫人,边跑边喊: “噢!安娜夫人,为什么您原先对我说,您不是我妈妈……” “还不住口,该死的孩子!……别说话好不好!”公爵夫人低声说道,剧中并没有这种对话,公爵和法官都愣住了。 “不对……不对……”西波反驳,“您是妈妈……我早就对您说了……是我亲妈妈!” 观众开始明白,“剧中并没有这一段”,于是嘘声四起,纷纷嘲笑,有的观众还以掌声讥讽。其实,他们应当流泪才是,因为场面很感人,这孩子见了肯代尔公爵夫人,以为找到了母亲! 然而戏还是演砸了。不管是什么缘故,本该流泪的地方却哄堂大笑,戏也就没法演了。 安娜·威斯顿小姐完全感到自己落入可笑的境地。她最要好的女友从后台抛出风凉话,也传到她的耳畔。 她神经紧张,不知所措,一时气急败坏:这个小傻瓜,全给搅了,恨不能把他碎尸万段!……于是,她支撑不住,晕倒在台上,在全场狂笑声中落下幕布…… 安娜·威斯顿被人送回乔治王家饭店,当天夜里,她就由爱莉莎·科贝特陪伴离去。她放弃了在这座城市公布的一周的演出,宁肯交付毁约罚金……这一辈子也不再登上利默里克的戏台。 至于小把戏,她甚至联想都不想了,就像一件物品,她不喜欢了,一见就讨厌,干脆扔掉。自尊心受到挫伤,什么感情也弥补不了。 只抛下小把戏一人了,他根本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只是感到他惹了大祸,趁人不注意溜掉了。他到利默里克街头,漫无目的地走了个通宵,最后躲进一个空荡的大园子里;那里散布着一些小房子,并有竖着十字架的石板,正中耸立着一个庞大建筑物,背着月光的那边非常黝暗。 这园子是利默里克公墓。这种英国式的墓地都有绿荫、青翠的灌木丛、林荫沙径、草坪和水池,正是居民常来散步的地方。这些石板就是坟墓,这些小屋也是坟墓,这座建筑则是哥特风格的圣马利亚教堂。 孩子就在这里找个避难所,躺在教堂阴影的一块石板上过夜,听见一点动静就吓得发抖,心想那个凶恶的男人……肯代尔公爵会不会来找他,跟前再也没有安娜夫人保护他啦!……人家会把他送到远处……很远的地方……送到“有野兽的地方”……他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想到这里,他眼睛漾出大滴泪水…… 天亮之后,小把戏听见有人叫他。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是一个农民和一个农妇。他们经过时发现他,二人前往长途车站,准备乘车去本郡南部。 “你在这儿干什么,孩子?”农民问道。 小把戏痛哭流涕,说不出话来。 “喂,你在这儿干什么呀?”农妇也问道,但声调更加和气。 小把戏一直不讲话。 “你爸爸呢?……”于是农妇问道。 “我没有爸爸!”他终于开口回答。 “你妈妈呢?……” “妈妈也没有了!” 他说着,便向农妇伸出手臂。 “这是个遗弃的孩子。”男人说道。 假如小把戏穿着那身漂亮衣服,那以,这个农民就会认出他是个走失的孩子,想法儿把他送回家。可是,他穿着西波的破衣烂衫,那就只能是没人管的穷孩子…… “过来吧。”农民斩钉截铁地说。 他抱起孩子,放到他老婆的怀抱里,用令人放心的声调说: “又是个农村的娃娃,看来不像,对不对,马丁娜?” “对,马丁!” 马丁娜用力亲了一口,就抹掉了小把戏的大泪珠。 第八章 凯尔文农场 小把戏在阿尔斯特省生活得不幸福,这情况看来确凿无疑,尽管无人了解他幼年在多尼戈尔郡的农村是如何度过的。 康诺特对他也不仁兹,无论是在耍木偶那人鞭子下,在梅奥郡的路上跋涉,还是在贫民学校度过的那两年。 来到芒斯特省,多亏一名女演员的任性,也许大有希望,至少他能永远告别穷困!其实不然!……他又被丢弃了,现在,流离的生活又把他抛到爱尔兰的大西南,凯里郡的腹地。这回,是些纯朴的人可怜他……但愿他永远也不离开他们! 凯尔文农场坐落在凯里郡东北的一个县,离卡申河不远,离郡首府特拉利有十二英里。据传说,在六世纪,圣勃朗东在哥伦布之前要去发现美洲,就是从特拉利启程的,爱尔兰南部的几条铁路,也是在那里交汇的。 这一带地势崎岖不平,拥有这个岛国的最高山脉,诸如克拉纳拉德里山脉和斯塔克山脉。许多山涧溪流注入卡申河,再加上沼泽地,因而道路迂回曲折,极不规整。西行三十多英里,延展着海湾深深切入的海岸,有香农小湾和凯里长湾,而岩岸峥嵘,是碳酸性海水侵蚀的结果。 我们没有忘记奥康内尔的这句话,前面也引过:“爱尔兰,交给爱尔兰人!”现在看看,爱尔兰是如何交给爱尔兰人的。 爱尔兰有三十万农场不属于爱尔兰人,其中五万农场,每个拥有八十英亩以上的土地,即十二公顷以上,而八千个农场。每个只有八到十二英亩,其余农场规模比这大些。然而,不要由此得出结论,土地所有权完全分割了。恰恰相反。这些农场有三家土地都超过十万英亩,其中里查理·巴里茨先生拥十六万英亩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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