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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海员观察着西南方向,他看到了团团阴云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他知道,这对他和他的女同路人及孩子们决不是好兆头。风会使航行更加艰难,巨大的风浪对这个没有甲板的小船将是致命的威胁。海员把这些现象看在眼里,把忧虑留在自己的心中。

  另外两个孩子,一个是小男孩子,另一个是小女孩。男孩八岁,长着一头金发,由于疲倦双唇苍白,他两眼半闭。他的曾经应当是鲜嫩的、粉红色的小脸被泪水玷污,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他把冻得疼痛的小手藏在了妈妈的披巾下。他旁边是他的妹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她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半睡半醒,随着小船的颠簸,她的头轻轻地摇摆着。

  我们已经讲过,这一天是三月二十五日,天气寒冷,从北方吹来阵阵刺骨的寒风。在这条小船里,这些不幸的被遗弃的人们穿得太少,根本不足以抵御海上的冷风。显见,他们可能是由于海难,或什么撞船事件,不得不急促地逃到了这条小船上。此外,他们带的口粮也极少,只有几块海上航行时吃的饼干和二、三块咸肉放在船头的储物柜中。

  小男孩坐了起来,双手揉着两眼,小声嘟囔着:“妈妈,我好饿!”一听到这话,水手立刻从储物柜中拿出一块饼干递给孩子,并和蔼地微笑着对他说:“吃吧,孩子,吃吧!当这些东西吃完时,我们会找到别的可吃的东西的。”

  孩子受到了鼓舞,用他结实的牙齿啃着坚硬的点心,并把头轻轻地靠在母亲的肩上。

  这时,不幸的女人,看到被剥去外衣的两个小孩子穿着太单薄,冻得瑟瑟发抖,于是拿下自己的披肩,包在孩子们身上,好让他们稍微暖和一点。此时,女人露出了她的面孔:她的脸庞美丽而端庄,她大而黑的眼睛流露出既严肃又深沉的神情。她整个的相貌都洋溢着温柔的母爱和高尚的责任感。这正是一个最适合用以下词汇来赞美、描绘的母亲:她该是华盛顿、佛兰克林或亚伯拉罕·林肯的母亲;是那个圣经中的女人;她坚强、勇敢,具有一切高尚品德和博大的慈悲、仁爱。但是当人们看到她如此气馁,无可奈何,又如此不得不强忍眼泪时,便可以知道她一定是遭到了像死亡一样沉重的打击。很明显,她在努力地与自己的气馁搏斗着,可但她又怎么可能阻止发自心灵深处的眼泪一次又一次地涌出她的双眼呢?

  如同她的长子一样,她的目光也不断地投向那天边的地平线,在那水天相连的大海上寻找着,找着那看不见又渴望寻找到的东西。但是大海上除了一片无垠的荒凉,什么也没有。她收敛目光,呆呆地看着船底。尽管她尽力紧闭双唇,但是她那教徒的顺从、屈服的乞求仍旧不时脱口而出:“主啊,救救我们吧!”

  母亲用披肩盖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后,她自己身上却仅剩下一套羊毛衣裙。她那老式的女短上衣极其单薄,根本无法抵挡刺骨的寒风。一阵海风吹来,很快吹透了她的阔边软帽。她的三个男孩子上身都穿的是薄呢衬衣,羊毛马夹,下身是单裤,头带漆皮鸭舌帽。在这些衣服的外面,他们曾经应当还有带风帽的厚呢外套或海上旅行穿的粗呢上衣。尽管如此,孩子们并没有喊苦叫冷的怨言。毫无疑问他们都不愿意再加重母亲的担忧和焦虑。

  至于海员,他穿的是灯芯绒布裤,粗羊毛水手上装。显然他的穿着也无法抵挡啮咬般刺痛的海风,但是这个男人有一颗火热的心,一颗真正热爱生活,蓬勃燃烧的心,这使他可以面对和承受一切生活上的痛苦。他是那种总把别人的痛苦看得比自己的痛苦更重的人。他注意到那个不幸的女人把披肩从自己的身上摘下盖在孩子们身上,也看到她冻得发抖,情不自禁地上牙嗑打着下牙,发出格格的声响。

  于是他立刻拿起披肩来,把它重新披到了母亲的肩上,同时脱下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大外套,细心地盖在了孩子们身上。

  母亲刚要对这种举动表示反对,水手已经抢先说道,“我快热死了!”边说边掏出手帕,擦着前额,好像有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

  可怜的女人把一只手伸向这个男人,而他仅敬重地握住她的手,没再说任何一句话。

  正当此时,最大的一个孩子猛然站了起来,冲向前甲板,他细心地观察着西边的大海。他用一只手在眼睛上搭个凉棚,遮挡住对面射来的刺眼的阳光。他极目远望,只见大海在阳光下熠熠闪烁,水天相联的地平线消失在一片反射的光芒之中。

  男孩长久地盯着大海,仔细地观望着。看到他这种样子,水手情不自禁地摇摇头,好似在说:“如果会有什么人来搭救,也要站得更高一些才能发现啊!”

  此刻,小姑娘醒了过来,从母亲的怀里坐起来,仰起苍白的面孔,看看船上的人,突然问道:“爸爸呢?”

  没有任何人回答这个问题,其他孩子的眼中立刻充满了泪水,而母亲用手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水手沉默不语,同时感受到无比沉重的悲痛。那说过无数遍安慰这些被遗弃的人们的宽心话,此刻再也说不出一句了。他粗糙的大手痉挛地握紧了船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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