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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不大高的山丘上,显现着一个被阳光和雨水缓慢地侵蚀着的硕大的构架的倒影。构架顶上是一个宽大的支腿或生铁轮子,稍下一些,圆鼓鼓的是那些粗大的滚筒,昔日,把罐笼吊上地面的缆索就一圈圈的绕在这些滚筒上。

  在下面那层,可以辨认出破败不堪的机器房,那些用钢或铜铸造的机械部件以前是那样的闪闪发亮。几面墙的构架倒在地上,由于潮湿,櫊栅的中央已经破裂并变成了绿色。几块绞接排水泵杆的摆的残件,一些破碎的或沾满了油污的轴承,几个断了牙齿的齿轮,一些推倒在地的起重机械,几个钉在支架上的梯级看过去就像鱼龙的脊柱,几段仍被两三个摇摇晃晃的桩基支撑着的架在断裂的枕木上的铁轨,一些再也拉不动一节空的翻斗车重量的有轨电车——这就是多查特煤仓的荒凉景象。

  石头已被磨破的矿井的石井栏被盖没在厚厚的青苔底下。这儿可以发现某个罐笼的残余部分,那儿可以认出按质量和体积拣煤的储煤处的残迹。总之,这吊着一段链子的大木桶的碎片,这巨大的支架的断片,这被捅破的大锅的板材,这扭曲了的活塞,这俯向着泵井井口的长摆,这在风中摇晃的跳板,这在脚下抖动的单跨桥,这有裂缝的围墙,这俯临着被隔开的砖砌烟囱的崩塌了一半的屋顶,那些烟囱就像在炮闩上装置了圆环的现代大炮,这所有的一切使人强烈地感到,即使石头古堡的废墟和被拆毁的堡垒的残迹都不可能有的那种废弃,那种悲惨,那种凄凉。

  “这是场浩劫,”詹姆斯·史塔尔说,望着年轻人,他没有回答。

  于是两人在遮蔽着耶鲁矿井井口的单坡屋顶下走出去,井口的那些梯级至今仍能通达煤仓下面的平巷。

  工程师向井口俯下身去。

  以前,那里面一股股地涌出着被通风机抽出的强大气流,此时却是个静悄悄的深渊。好像来到了某个被堵住了的火山口。

  詹姆斯·史塔尔和哈利·福特踏上第一个楼梯平台。

  在开采时期,阿相福伊尔的某些矿井由灵巧的机械互相连通,机械化程度很高;装着自动防坠器的罐笼,钩在木头的滑槽上,被称做“机器人”的摆动梯子。通过一个简单的摆动动作,就可让矿工毫无危险地下来或毫不费劲地上去。

  但自从工程结束后,这些完善的机械全被拿走了。在耶鲁矿井只剩下了一长串被50平方英尺的狭窄的楼梯平台隔开的梯子。有30架这样的梯子首尾相接,可让矿工一直下到下层平巷的地槛上。这是多查特煤仓底部与地面之间的唯一通道。至于通风,耶鲁矿井的平巷连通着另一个井口开得较高的矿井——热空气通过这种逆向的呼吸自然地散发出去。

  “我跟着你走,孩子,”工程师说,朝年轻人做了个请他先行的手势。

  “听您吩咐,史塔尔先生。”

  “你有灯吗?”

  “有,但愿这仍是我们以前使用的那个安全灯!”

  “确实,”詹姆斯·史塔尔答道,“现在再也不用害怕瓦斯爆炸了!”

  哈利只带了个一般的油灯,他点燃了灯芯。在挖光了煤的煤矿里,不会发生原生碳化氢气体泄漏。所以不必担心任何爆炸,不需要在火焰和周围的空气之间放置那种不让火点燃外面的煤气的金属纱网。当年那么完善的大卫灯在这里再也用不上了。但如果说不存在危险,那足由于引起危险的因素消失了,而这种可燃因素过去曾造就了多查特煤仓的财富。

  哈利走下上面那架梯子的最初几级梯级。詹姆斯·史塔尔尾随着他。不一会两人到了只有灯的光亮的黑暗深处。年轻人将灯举过头顶以便同伴看得清楚些。

  工程师和他的向导以矿工惯有的那种谨慎步子走完了12级梯级。梯级还很坚实。

  詹姆斯·史塔尔好奇地观察着微弱的灯光所允许他看得见的深暗的矿井内壁,一个半腐烂的木头井壁装置还罩在那上面。

  到了第15个楼梯平台,即一半路走完后,他们歇了一下。

  “显而易见,我的腿不如你,孩子,”工程师久久地喘息着说,“但不管怎样,还能走。”

  “您挺棒,史塔尔先生,”哈利回答说,“这是由于,您知道,曾长期在矿里生活过。”

  “你说得对,哈利。以前,20岁时,我一口气就能下去。走吧,上路!”

  然而,正当两人要离开平台时,矿井深处远远地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就像渐渐膨胀的声波那样变得越来越清晰。

  “啊!谁在那儿?”工程师拉住哈利问。

  “我不知道,”年轻的矿工答道。

  “不会是你的老父亲?……”

  “他!史塔尔先生,不会的。”

  “是哪个邻居,嗯?……”

  “在煤仓井下我们没有邻居,”哈利答道,“只有我们,就只有我们。”

  “那好!让这擅入者过去,”詹姆斯·史塔尔说,“往下走的人要让往上走的人。”

  两人等候着。

  这时,声音宏亮地响着,就像通过一个巨大的传声筒传过来似的,不一会,一首苏格兰歌的几句歌词清晰地进了年轻的矿工耳朵里。

  “湖之歌,”哈利叫道,“啊!如果不是从杰克·瑞恩而是从别人嘴里唱出这支歌,我准会大吃一惊。”

  “他是谁,这个杰克·瑞恩,唱得这么好?”詹姆斯·史塔尔问。

  “煤矿里以前的一个伙伴,”哈利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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