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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那个绞盘上面装有转动用的杠杆,大家拼命转动杠杆。两条铁链在绞盘的强力转动下拉得笔直。锚在海底吃得很紧,丝毫不滑一下,要成功就得快,风吹得更猛了,胀起帆腹,贴住桅杆,把船往外推。人们感到几次船壳在颤动,似乎正要浮起来。

  这时也许再加个人手就可以把船拔出沙滩了。

  “海伦!玛丽!”爵士叫起来,“来帮忙啊!”

  那两位女客也跑来,帮旅伴们一齐用力。

  绞盘轮子上的掣子最后又响了一下。

  但是,自此以后,绞盘再也转不动了,那只双桅船还是不动,全部努力归于失败。潮水已经开始下降,显然,就是风力再加上潮势,靠这批人,船还是浮不起来。

  既然第一种脱脸的办法失败了,应该立即执行第二种方案。麦加利号浮不起来,这是很明显的,目前唯一可行的就是丢掉这只船。若是等那不可知的救命船来到出事地点,未免显得太没有远见,太傻了。因为那时,也许麦加利号早已被打成碎片了。只要来一次风暴或者海浪稍微大一点,就会把船打得在沙滩直摆,一摆就破,一破就散,散了以后,连渣子也会没有。这样看来,船破是不可避免的事,因此,门格尔决定要在船破之前登陆。

  门格尔建议造一个木筏,或者用海员术语说,扎个“浮台”,一个足够结实的“浮台”,把乘客和足够的粮食装上新西兰的海岸。

  这事没有什么讨论的余地,说了就得立即执行。到了晚上,造筏工程完成差不多了,只是天黑下来不得不停止了。

  晚饭过后,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回舱休息了,地理学家和其他朋友在甲板上走来走去,谈着某些严重问题。小罗伯尔也没有离开,这个勇敢的孩子聚精会神地听着,准备在今后的危险中为大家服务,为大家出力。

  地理学家问门格尔,能不能在附近着陆,沿着海岸走到奥克兰去。门格尔回答说,这样落后的交通工具,很难几乎不能到达奥克兰。

  “用木筏不行,用这双桅船上的小划子会成功吗?”巴加内尔又问。

  “可以成功,但必须在白天航行。”

  “既然这样,那些可恶的家伙是有意扔下我们,独自去奥克兰了。”

  “别提他们了!那些喝得烂醉的家伙,背信弃义,十有八九会掉在海里喂鱼的。”

  “活该!他们划走的小划子对我们有多大用处啊!”“再提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有什么用啊!”爵士问,“不久,我们要坐木筏上岸了。”

  “我们所要避免的正是就近上岸,”巴加内尔反对说。

  “怎么,走30来公里路就怕辛苦了?”

  “哪里的话,爵士!我并不怀疑我们的勇气,也不怀疑两位女宾的毅力。30公里路,在别的地方,小菜一碟,但在新西兰就不同了。你们千万不要认为我胆小啊!我们穿越美洲,穿越澳大利亚大陆,都是我第一个建议。可是,在这里,我不得不重申一遍,任何事都好办,可千万别就近登陆。”

  “新西兰有什么可怕的?”爵士问。

  “最可怕的是土人!”地理学家回答。

  “土人就那么可怕?我们武装齐全,可以自卫,几个坏蛋的进攻又算什么呢?”

  “不是几个土人的问题,”地理学家摇摇头,说,“新西兰结成了可怕的部落,反抗英国的统治,和侵略者的斗争,他们常常战胜侵略者,然后把敌人打死吃下去的!”

  “原来这里的土人吃人啊!”小罗伯尔惊叫起来。

  接着人们又听见那孩子自言自语念着两个人的名字:

  “姐姐呀!海伦夫人呀!我好害怕!”

  “不要怕,好孩子,”爵士对他说,想安慰一下那孩子的心,”巴加内尔,我的朋友,也许你说得太过火了。”“并不过火,爵士!罗伯尔已显得是个大人,我们不应该瞒他,应该讲实情。”

  “你以为所有新西兰人都以慈悲为怀吗?”地理学家义正严辞地说下去,“去年,一个英国人瓦克纳就给惨不忍睹地弄死了,地点在奥坡地基,距奥克兰只有几公里,可以说就在英国官方的眼皮底下发生的。”

  “得了罢!”麦克那布斯说,“这些叙述往往靠不住,旅行家往往喜欢把到过的地方描写成惊险万状,恨不得说是从土人肚里逃出来的呢!”

  “我也知道,有的话是有水份的。但是,有许多可靠人士说过,如牧师肯达尔、马得逊,船长狄龙、居威、拉卜拉斯等,我们不能不相信他们的话。毛利人的酋长死了,他们就杀人祭天。他们认为用人作供品,可以平息死者的怒气;否则,死人的怒气就会发泄在生人的头上。同时,他们还认为杀人祭奠死者就是给死者送仆役!但是,他们往往把杀死后作仆役的人吃掉了,由此看来,他们实际上迷信的成份少,好吃的成份多。”

  地理学家说得对,吃人的风气,在新西兰、斐济岛或者托列斯海峡,已经变成一种风俗了。当然,这骇人的风俗里,有点迷信的成份,但是,人之所以吃人,是因为猎品缺乏,肚子填不饱,未开化的人为充饥不得不进行吃人了。后来,祭师们又把这种反常的习俗定为教规,赋予神圣的意义了。吃人由充饥而变成礼仪,这就是吃人风俗的演变经过。

  而且,在毛利人看来,人吃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此外,新西兰土人还认为,敌人死了,吃下去,可以继承他的灵魂、力量和勇气。而这些东西主要贮藏在脑子中,所以宴会时,人脑是主肴,是上等菜。

  地理学家又不无理由地认为新西兰的土人之所以吃人主要由于饥饿,不但大洋洲的未开化的野人如此,欧洲也有过。

  他补充道:

  “吃人的风俗在最文明的民族的祖先中也存在过,而且并不只几个特殊人有这癖好,特别是在苏格兰人的祖先中。”

  “真的吗,巴加内尔先生,”少校说。

  “这还有错。你读读圣·哲罗姆描写苏格兰阿提考利人的文章吧,你会清楚你的祖先是什么样的人!并且用不着去远古时代找,就在伊丽莎白女王时代,当莎士比亚创造夏洛克(话剧《威尼斯商人》中的主角)的时候,不是有个苏格兰土匪叫作索内·宾的吗?因为吃人肉而被处死刑了。什么思想驱使他吃人肉的呢?是宗教吗?不,是饥饿。

  “真的是饥饿?”门格尔问。

  “是的!”巴加内尔回答,“因为在这冷酷无情的地方,飞鸟走兽很少,他们没有别的动物可吃,只好以人肉为食。甚至这里还有吃人的季节,正如文明国家有打猎的季节一样。在吃人的季节里就来一次打猎,打一大胜仗,战败部落就变成了胜利者菜肴了。”

  “依你看来,巴加内尔,”爵士说,“吃人的习惯只有等到新西兰草场充满了牛、羊、猪等牲畜,才能彻底灭绝。”

  “当然啦,爵士!”

  “他们如何吃人的?”麦克那布斯问,“是生吃还是熟吃?”

  “少校先生,你问这个干什么?”小罗伯尔又有点惊慌地问。

  “为什么不问问呢?孩子,若我真地被吃的话,我宁愿被他们煮熟了吃!”

  “为什么!”

  “为了不被他们生吞活剥呀!”

  “你想得倒不错,少校,”地理学家又开口了,“把你放在锅里煮烂,不一样受罪吗?”

  “唉,反正是死,在活剥和活煮之间,我就不去选择了。”“我实话告诉你,少校,”巴加内尔说,“新西兰土人吃人肉,一定煮熟或者烤熟了再吃。他们都是行家,懂得烹饪技术。不过,就我个人而言,一想到被人家吃掉,心中总不自在。把命送到一个未开化人的肚子里,真有点委屈!”

  “总而言之,”门格尔说,“大家都不想落到土人手里,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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