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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第三十章 澳大利亚土人

  第二天,1月5日,早晨,大家踏进了那广大的墨累区域。这片荒芜人烟的地区一直延伸到大洋洲的阿尔卑斯出的那一带巍峨的山脉为止。现代文明还没有传播到那一带,这是维多利亚省人迹罕至、情况不明的区域。不过,将来有一天它的森林会在伐木人的利斧下消失,它的草场会成为牧畜的绝好饲料。但是,到目前为止,它还是一块处女地,无人开发,一片荒芜。

  这片荒区在英国地图上叫“黑人区”,即为黑人的保留地之义。英国移民粗暴地把土人驱逐到此地来,土人的种族逐渐地在这偏僻的荒原上和钻不进去的森林里消亡了。凡是白种人,不论是移民、浪人、“坐地人”或伐木人,都可以自由地走进这被划定的区域,而当地黑人却不准走出来。

  地理学家一面骑着马,一面谈着当代的种族歧视问题。关于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结论:就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制度要征服弱小种族,要把它们消灭在它故乡。这种惨酷的趋向随处可见,只不过澳大利亚日见明显罢了。

  在殖民初期,从流犯到移民都把黑人当作野兽看待。他们大肆驱逐土人,枪杀土人。他们屠杀土人,需要法学家的论据,因而振振有辞地说:大洋洲的人民是“化外顽民”,杀死这些贱货不算犯罪。悉尼的报纸甚至建议过消灭土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大规模地毒死他们。

  由此可见,英国人开拓他们的殖民事业是通过屠杀土人的手段来实现的,他们的残暴是惨绝人寰的。在印度,消灭500万印度人;在好望角,100万霍吞脱人口剩下1万。他们在澳大利亚的作法,并没有改善,大批的土人不是被虐待死掉了,就是因为饮酒过度而丧命。诚然,英国当局也发布过通告,制止几个杀人成性的伐木人的行动。但是他们规定:一个白种人如果割掉一个黑人的鼻子或耳朵,或者截下黑人的小拇指做“烟杆”,会受鞭责处分的。然而,这点威严并未吓倒刽子手,他们反而更大规模地干起杀人生意,有时甚至灭绝整个部落。只举凡第门岛为例吧,八世纪初岛上有五千土人,到了1863年只剩下7人了!最近《火星报》居然还报道了一条消息,说最后一个塔斯马尼亚人逃到哈巴特。

  地理学家的一番说话,并没有受到爵士、少校和船长半个字的反驳。纵然他们是苏格兰人,他们也无法辨护。因为这一切都众人皆知的事实,是无可否认的铁证。

  “若是在50年前,”地理学家接下去说,”或许我们会碰上很多土人,可是现在连一个土人的影子也见不到。一个世纪后,土生土长的黑人恐怕将要绝迹了。”

  是啊!所谓的“黑人区”并没有黑人,甚至连他们的宿营或草棚遗迹也没有。太可怜了。荒野过后是树林,树林过后又是荒野,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冷寂。甚至连个生物,就是一头牛或一匹马也好,都仿佛不到这僻远的区域里来。然而,这时候小罗伯尔却在一丛桉树之前停住了,叫道:

  “看!一只猴子!”

  他一面叫,一面用手指着那小动物,那动物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矫健惊人,一会儿在这棵树顶上,忽而又窜到那棵树顶上,仿佛生出翅膀会飞似的。难道这地方的猴子也会飞?和传说中狐狸长出一支蝙蝠翅膀一样吗?

  这时牛车停下,大家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那动物在桉树尽头消失了。一会儿,它又象闪电一般跳下来,在地上跑着,一扭一拐,伸出长胳膊抓住大胶树的光树干。这树干又高又直,而且光滑,抱也抱不上去,只见那猴子拿出一种象斧子一样的东西,先在树干上砍出许多小凹坑来,然后,借着等距离的小凹坑爬上树顶的枝杈。几秒钟后又钻到密叶中了。

  “奇怪!这是什么猴子呢?”麦克那布斯自言自语。“这是猴子么,”巴加内尔回答他,“这就是澳大利亚土人啊!”

  大家还没来得及耸肩对伟大的地理学家的话表示质疑,忽听到不远处响起一片叫声。旅客以为发生意外,快马加鞭,走出约100米远,他们出乎意料地到达了一座土人的宿营地。

  多么凄惨的景象啊!那十来间用大块树皮做屋顶的草房,当地人叫“骨尼窝”。他们在穷困的压迫下,简直不成人样子了,叫人看了作呕。那里共有30来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披着破烂的袋鼠皮。牛车一到,他们想逃。幸亏,艾尔通用了几句莫名其妙的土话,他们似乎放心了。他们半信半疑地围了过来,仿佛牲畜见了家人给它们东西吃的样子。这些土人,身材矮小,皮肤晦暗,并不黝黑,却象被煤烟熏过一样,头发乱得一团糟,胳膊长得很长,肚子挺出,满身的毫毛和纹身,有的人身上还留有在丧礼中割掉肉而形成的伤痕。那副嘴脸,也不知造物主怎么刻画的他们的肖像?真是难看到极点了。

  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下了车,向这些可怜的人伸出手,散东西给他们吃。这些土人狼吞虎咽,和饿死鬼脱生的一般。这样一来,土人把这些旅客当作神灵看待了,因为澳大利亚土人信奉迷信,说白人本来都是黑人,只是死后升入天堂,才变成了白人的。

  在这些土人之中,两位女客特别对妇女感到怜悯。大洋洲女子的处境,真是苦得不能再苦了。大自然就象后母一样虐待她们,甚至都不给她们一点妩媚的风姿,她们只是被人用暴力抢来的奴隶,结婚的礼物只是换她们主子经常握在手里的那根“华狄”的一顿毒打。所谓“华狄”的一顿毒打,也就是大洋洲人用的战棒。结婚之后,马上变成了少年老太婆,流浪生活中的一切苦事都是她们做,她们一面抱着裹在蒲包里的孩子,一面背着打鱼和打猎的工具,同时还要带着织网用的原料——“蜜翁”草筋。她们要供给一家的粮食,这“蜜翁”乃是一种似麻的野草,除此之外,还要捕蜥蜴,捕袋鼠,捕蛇,直追到树顶上去捕;她们还要去砍木柴,去剥下盖棚子用的树皮;她们和牛马一样,从来没尝过休息的滋味,吃呢,只是在主子吃完之后,吃一点主子剩下的不吃的东西。

  这时,有几个可怜的女人,看样子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正在用谷粒诱捕小鸟。

  她们能躺在滚烫的地面上,一点也不动,和死人一般,等了几个钟头,总希望有一只愚蠢的鸟来到她们手边?她们的一套诡计不过如此,也只有澳大利亚的鸟才肯上这样的当。

  那些土人被旅客们的一片好意感动了,全部跑来围住旅客,因此大家又不能不提防他们会有抢劫的可能。他们在嘶嘶地说着话,舌头不住地在嘴里打翻,就和野兽一样。然而他们的声音很婉转,很温柔。他们不断地说:“诺吉,诺吉,”一面做着手势,因此不难理解:“诺吉”就是“给我”的意思。不管看见旅客们的什么东西,他们都这样说。奥比尔先生费尽心力保卫着他那节行李车厢,尤其是对那些供旅途上食用的干粮他更是留神保护。

  那些饿瘪了肚子的可怜虫看看车上的东西,眼光贪馋得可怕,同时龇出锐利的牙齿,这种牙齿可能都是嚼过人肉的。

  自然,大部分的澳大利亚土人在平时都是不吃人的,但是在扭打的时候,要是打败了仇人,而不吃仇人的肉,那就很少了。

  这时,爵士同意海伦夫人的提议,叫人散点东西给他们吃。那些土人立刻懂得了他的意思,做出种种表情来,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这些表情所感动的。他们一边做表情,一边大叫,和兽见到人开笼子给它们喂食时发出的咆哮差不多。他们尽管不能同意麦克那布斯的说法,但也不能否认这个未开化的种族离兽类实在也不远。

  奥比尔先生是一个熟悉社交习惯的人,他觉得散东西应该是从女人散起。但是那些不幸的女人却不敢在她们的那些可怕的主子面前吃。那些主子一齐向饼干和干肉扑来,就象饿虎扑向羊群一样。

  玛丽小姐一想到她的父亲被这样粗野的土人俘去的时候,不由得眼泪汪汪的。她仿佛看到了一个象格兰特船长那样的人在这种流浪民族里做奴隶、吃苦,挨饿,受虐待。门格尔船长十分不安地看着她,猜到了她的心事,因而不等她开口就向那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问:

  “艾尔通,你是不是就从这样的野人手里逃出来的呢?”“是的,船长,”艾尔通回答,“内地的土人都差不多。不过,这里您看到的只是一小撮可怜虫罢了。在大令河两岸有许多大部落,头目的权威十分可怕的。”

  “那么,在这些土人部落里,一个欧洲人有什么事可做呢?”

  “就做我以前所做的事呀,”艾尔通回答,“和他们一起打猎、捕鱼,也和他们在一起打仗,我上次对你们说过,看你做事的成绩确定对你的待遇,只要你是个聪明人,勇敢人,你就可以在部落里受到敬重。”

  “但是那还是俘虏呀?”玛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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