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凡尔纳 > 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 上页 下页
二二


  “不用,你休息休息吧,我的孩子,你虽跟别人一样是小孩子的年龄,可你已成了大人了。”爵士说。

  哥利纳帆,巴加内尔,威尔逊走出了那间小屋。这里是傍晚6点钟,虽然没有一丝风,但是,寒气却刺人肌骨。天已经转暗了,太阳已经以最后的光彩抚摸着高原上的峰峦。巴加内尔看了看气压表,水银柱指在零下4分过95。这时他们是在3600米高的高空。这里比勃朗峰只低910米。如果这些山也象在瑞士高峰上有那许多困难,只要飓风或旋风来和他们捣乱一下,任何一个旅客也爬不过这新大陆的屋脊。

  哥利纳帆和巴加内尔走上一个云班石的高岗,向四方的天边观看。他们这时正在峰峦叠嶂的最高峰上,一眼可以看到65平方公里。东面,山坡层层下迭,不算太陡,可以走入。远处是乱石堆砌成行,这都是冰山陨落时冲积出来的,科罗拉多河流域已经沉没在黑幕中了。地面此起彼伏的皱纹,一切峰峦叠嶂,都在夕照中渐渐消失了,整个的安达斯山东麓都悄悄阴暗下来。在西面,那些支撑尖峰的嶙嶙石壁依然被阳光沐浴着。看着那些沉浸在光海中的岩石和冰山,真叫人眼花缭乱。北边隐隐约约峰峦起伏,仿佛是用颤抖的手拿着铅笔划成的一条朦胧的而富有弹性的曲线。但是南边正相反,景象却是十分瑰丽壮观,愈近黄昏反而愈显灿烂。是的,你向荒野的尔比多河谷望一望,就可以看到安杜谷火山,那大张着嘴的喷火口,就在离那儿3公里以外的地方。那火山怒吼着,象一只巨大的怪兽,象圣经里所说的长鲸,它喷出炽热的浓烟和奔流而出的褐色火焰。四周的峰峦都仿佛着了火;白热的石雹,暗红的烟光,火红的熔岩,交织成一个硕大无比的万花筒。一阵耀眼的闪光火焰不断加强,射得那一望无际的盆地到处是强烈的光环,而那时,夕阳的余辉也渐渐收敛,象一颗陨星在天边的暗影里缓缓隐匿。

  巴加内尔和哥利纳帆看着这一幕天火与地火的壮丽的交斗,只是出神。这两位临时樵夫现在变成艺术鉴赏家了。不过威尔逊对此并不太感到兴趣,他提醒了他们要做的事。那地方没有树木可以当柴烧,幸而有一些干枯的苔藓巴在岩石上,他们采集了很多,还有一种植物叫做“拉勒苔”,根可以烧得着,他们也拔了一些。这些宝贵的燃料一拿回小屋里,就放进炉灶,堆起来。火很不容易生起来,更不容易维持不熄。因为空气太稀薄,不能供给足够的氧气了,这至少是少校的看法。“在相反的一方面,”少校又补充说,“水沸也不需要100度,爱喝百度沸水煮咖啡的人也只好迁就点了,因为在这种高度,水不到九十度就开。”

  少校果然没有说错,水沸时拿温度计插下去一试,只有87度。大家喝了几口热咖啡,舒服极了,至于干肉,似乎有点不够分配。这使巴加内尔起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想起来了,骆马肉烤起来吃倒不坏!人家说骆马可以代替牛羊,倒想试试骆马肉是不是能代替牛羊肉!”“怎么!”少校说,“这样的晚饭你不满足吗,大学者?”“满足极了,我的好少校,不过我承认,如果有盘野味,我更欢迎。”

  “你真是好享受!”

  “你给我扣的这项帽子我接受,少校,不过,你自己又怎样呢?你嘴里尽管说得好听,心里也未尝不想烤他一块什么肉吃吃吧!”

  “也许有这回事。”少校回答。

  “如果有人请你去打猎,你能惧怕寒冷和黑夜,乖乖巧巧地去干吗?”

  “那当然啦,你如果真这样想的话……”

  大家没还来得及感谢他并劝阻他,已经听到一片吼声自远处传来了。吼声拖得很长,不是一只两只野兽,而是成群的野兽向他们这边跑来了。难道老天赐给一个小屋,还要赐给一顿晚饭吗?这是那地理学家的想法。但是哥利纳帆却抑制了他的兴头,对他说,在高低岩这样高的地带绝不会再有野兽出现的。

  “没有野兽,这声音是哪里来的?”奥斯丁说,“你们不听见声音越来越近吗?”

  “会不会是雪崩?”穆拉地问。

  “不可能!明明是野兽的吼声。”巴加内尔反驳。

  “我们去看看。”哥利纳帆说。

  “我们以猎人的身份去看。”少校说着,同时拿起他的马枪。

  大家都钻出了小屋,夜已经到了,阴森森的,满天星,月儿还没有出来。北面和东西的峰峦都消失在夜幕中,只能看得出几座最高的峭岩象幽灵一般的侧影。吼声——受了惊的野兽的吼声——愈来愈大,就从高低岩儿的那片黑暗中涌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一片东西排山倒海地崩落下来了,但不是雪崩,而是一群受惊的野兽。整个高山都仿佛在颤抖。涌来的野兽数以万计,虽然空气稀薄,奔腾声、叫嚣声还是震耳欲聋。是草原的猛兽呢?还是这座山的骆马和未角羚呢?这一阵动物的旋风正从他们头上几尺高的地方卷过去,哥利纳帆、麦克那布斯、罗伯尔、奥斯丁和两个水手赶快伏倒在地上。巴加内尔是个夜瞎症,他站着,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结果一眨眼就被弄得四脚朝天。

  这时,忽然砰地一声,少校摸黑放了一枪。他觉得有一只野兽倒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而整个兽群乘着不可抑制的势头奔去,响声更高,在那火山一带的山坡上消失了。“啊!我找到了!”一个声音在说,那是巴加内尔的声音。

  “你找到什么呀?”爵士问。

  “找到眼镜呀!在这阵混乱中没丢一副眼镜,总算造化!”

  “你没受伤吧?……”

  “没有,只被踩了几脚。不晓得是什么东西踩的。”

  “就是这东西踩的。”少校拖着他打死的野兽说。

  大家赶快跑回小屋,借着炉火的红光仔细研究少校一枪的收获——那是一只漂亮的兽,象个无峰的小骆驼:细头、扁身、长腿,软毛,牛奶咖啡色,肚子下有白斑点。巴加内尔一看就叫了起来。

  “一只原驼呀!”

  “原驼是什么?”哥利纳帆问。

  “能吃的兽。”巴加内尔回答。

  “好吃吗?”

  “味道好极了,一盘佳肴。我早就晓得晚上有好肉吃哩!多好的肉啊!谁剥皮呢?”

  “我来剥。”威尔逊说。

  “好,你剥我烤。”巴加内尔接着说。

  “您还会做厨子吗,巴加内尔先生?”罗伯尔问。“我是法国人,还能不会做厨子吗,我的孩子?法国人生来就是一双厨子手啊!”

  5分钟后,巴加内尔就把大块的兽肉放在“拉勒苔”根烧成的炭火上。过了10分钟,他就把他的“原驼肋条肉”烤成开胃适口的样子,敬给旅伴们吃。大家都不客气地接了就满口大嚼。

  但是,使地理学家非常惊讶的是:大家才吃了一口就哇地一声,做出鬼脸来。

  “难吃呀!”这个说。

  “吃不得啊!”那个说。

  那可怜的学者虽然满肚子不高兴,也不得不承认他那烤肉连饿鬼也咽不下。大家开始嘲弄他,拿他那“佳肴”开玩笑了。他当然懂得大家在嘲弄他。他只得找出个理由来解释为什么本来真正是好吃的人人赏识的原驼肉,一到他手里就变成这样的怪味道。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理由:“我想起来了,”他大叫着说,“是的,我想起来了,我找到原因了!”

  “烤得太过火了吧!”少校镇定地问。

  “不是烤得太过火,你这爱挑剔的少校啊!是跑得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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