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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古拉·斯科塔在此之前从没回来过,尽管他驾船经过马涅一两次,可从没产生过看看悬崖边上那间简陋小屋的愿望,也不想知道荒废的小屋变成了什么样。他从不提起他的母亲或是问问她是否回过家。其实,在这场希腊被鲜血浸染的战争中,他不可能没听到过安德罗妮卡·斯科塔的名字。如果他的良心没有完全泯灭,也许这个名字会让他感到内疚。

  今天,尼古拉·斯科塔在维地罗泊船,可不仅仅是为了补充十名水手,他还有一个愿望——不能只说是个愿望——应该说是一种迫切的本能,他自己对此也许并不十分了解,受着本能的驱使,他感到需要最后去看一眼他的家园,要再踏上他出生后第一次接触到的土地,再呼吸一次那围在栅栏里,当他呱呱坠地时第一口呼吸到的空气。对,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攀上悬崖小路,为什么在深夜来到这围墙围着的地方。

  他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他的心也没有完全变得冷酷无情,当熟悉的过去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心还是感到震撼。

  尼古拉·斯科塔就这样站在废屋的大门前,里面一团漆黑,寂静无声。

  “进去吧!对,尼古拉·斯科塔,进去!”

  这是尼古拉·斯科塔第一次开口说话,其实也不过是低声嘀咕,好像怕被人听见或是引起某些情景的重现。

  只要跨过围栅,这很容易!栅栏早就断裂,门梁柱一直倾到地面,连门都不需要推一下。

  尼古拉·斯科塔跨过栅栏,站在了屋子面前,被雨水侵蚀的屋檐下挂着几件生绣的家什。

  突然,一只灰林枭怪叫一声从掩住门槛的一丛乳香黄连本里飞了起来。

  尼古拉·斯科塔又犹豫了一下,他迫使自己把目光坚决地移向最后一间屋子,对自己暗暗生气,感到有些内疚。要说他有些感动,也同时有些气恼,总觉得这老房子在抗议他、诅咒他。

  他想在进屋前先绕着房子转一圈,就像小偷在进屋偷盗前先侦察地形一样。他沿着断裂的墙壁,绕过长满青苔,已经风化了的尖屋脊,用手摸索着松动的石头,仿佛在试探这坟墓般的屋子是否还有生命,它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后面的院墙处更黑,月光照不到这里。

  尼古拉·斯科塔慢慢地绕了一圈,黑暗中的死寂令人不安,似乎这屋子里有鬼怪或别的什么。他又回到朝西的屋子正面,走近门口,推门试试里面是否上了插销,如果插紧了就得用点劲。

  他感到热血一下子涌上了脸颊,因为他看见了“红色”,就是人们常说的“血红色”。这个他想看最后一眼的老屋总让他害怕,他好像看到父母亲出现在门口,伸出手臂,正指责他、诅咒他,这个可恶的儿子,坏公民,背叛了家庭和祖国的叛徒。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位妇女出现在门口。她一身马涅人装束——一条镶红色边子的黑短裙,一件深色紧身上衣,头戴一顶宽大的棕色软帽,肩披一条与希腊旗帜同色的披肩。

  她看上去神情冷峻,黑色的大眼睛带点野性的粗犷,皮肤像地中海沿岸的渔家妇女一样黧黑,尽管60多岁了,高高的身板仍然显得挺拔。

  这就是安德罗妮卡·斯科塔。现在,这一对灵魂到肉体都分离得太久的母子,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尼古拉没有料到会在此碰见母亲,被她的出现吓了一大跳。

  安德罗妮卡双臂一横,不许她儿子进门,用吓人的声音嚷道:“尼古拉·斯科塔永远不许踏进他父亲的屋子!永远不许!”

  儿子在这道禁令面前屈服了,他慢慢地向后退去。站在门前的母亲像驱逐叛徒一样把他轰出家门,他想上前一步,一个更坚决的手势,一个诅咒的手势,把他挡住。

  尼古拉转身飞快离去,他跨过围栅,向悬崖小径大步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就像无形中有一只手在推他的肩膀。

  安德罗妮卡一动不动地站在门槛上,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

  十分钟后,尼古拉从激动中平静下来,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他来到港口,登上自己的船。戈佐为他挑选的十个精壮汉子已等在船上。

  尼古拉一言不发,走上卡利斯塔号甲板,立刻下令起航。帆船很快准备就绪,只要升起风帆就立即开船,陆地上正渐渐起风,正好驶出港湾。

  五分钟后,卡利斯塔号静静地、平稳地驶出了航道,船上悄无声息,岸上的维地罗人也没有大叫大嚷。

  船行了不到一里,一团火光映红了悬崖顶上的山峰。

  安德罗妮卡点火烧着了房屋,母亲亲手烧的。她不愿意保留儿子出生的这所房子。

  直到船开出去三里,船长也没能把目光从马涅那燃烧的火光里移开,他一直看着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安德罗妮卡对他说:“尼古拉·斯科塔永远不许踏进他父亲的屋子,永远不许!”

  第三章 希腊人攻打土耳其人

  早在史前时期,地球在内部力量的挤压下,其坚硬的外壳开始变形。这种内部力量也许是水也许是火山,希腊就是在一次灾变中被推出了海平面。它在群岛间吞掉了大量的陆地,只露出一些尖顶形成岛屿。实际上希腊正处于塞浦路斯到托斯卡那的火山带上。

  希腊人从肉体到精神似乎都继承了家乡土地的动荡、不安定性,这可以让他们在创造英雄业绩中大显身手。实际上也的确如此。正因为他们天赋中具备了不屈服的勇气和高昂的爱国热情以对自由的向往,才使得他们把最终几个世纪以来一直为奥斯曼帝国统治的祖国解放出来,获得独立。

  在更久远的年代,这里是佩拉斯哥,居住着许多亚洲部落。公元前16—14世纪,称为古希腊,接着出现了希腊,其中有一个部落叫格拉依,当时的名字大约由此而来。那是产生寻找金羊毛的阿耳戈英雄们、希拉克利德王朝和特洛亚战争的近乎神话的时代。近代希腊孕育了许多不朽的伟人,从李古尔格开始,我们可以数出:米尔希亚德、戴米斯托克勒斯、亚里斯迭德、莱奥尼达斯、埃思库罗斯、索福克勒斯、阿里斯托芬、希罗多德、修昔底德、毕达哥拉斯,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土多德、希波克拉底、费底亚斯、伯利克勒斯、亚尔希比阿德、贝罗比达斯、艾巴美农达斯、戴莫斯代纳等人;随后的马其顿有菲力普和亚力山大,到公元一四六年,沦为罗马帝国的一个省,改名阿萨意,并延续了四百年之久。

  此后,希腊不断遭到入侵,有西哥特人、汪达尔人、东哥特人、保加利亚人、斯拉夫人、阿拉伯人、诺曼人、西西里人,十三世纪被划分为分封领地,使这个在古代和新世纪如此多灾多难的国家又落入土耳其人之手,受伊斯兰教的统治。

  在近两个世纪里,可以说希腊已没有政治生活。奥斯曼帝国统治者的专制权限无限膨胀。希腊人既不是附属国臣民,又不是被征服者,甚至不算是战败者,他们是奴隶。手执大棒的帕夏,左有行刑介拉(或称刽子手),右有伊玛姆(或称教长),把希腊人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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