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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不会有事的,”布鲁什接着说,同时继续使劲地挂着。“在这八月大热天洗个澡,对身体再好也没有了!”

  “谢谢,布鲁什先生,”德拉戈什含糊不清地说着。

  “这没什么,”渔夫开心地回答说,“应该我来谢谢您,杰格先生,您刚才让我乘机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转眼工夫,德拉戈什的体力就开始回复了。最好能喝一口烧酒,可是烧酒好像没有了。布鲁什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滴,显得很着急。原来贮存的白酒也都喝光了,船上一滴酒也不剩。

  “真是令人生气!”布鲁什喊了起来,“咱们的箱子里一点烧酒也没有了。”

  “没关系,布鲁什先生,”德拉戈什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用不着喝烧酒也能行,向您保证。”

  可是德拉戈什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在颤栗。显然,喝点酒活活血对他不可或缺。

  “您说得不对,”布鲁什回答道,他对乘客的身体状况并不抱幻想。“杰格先生,您不能不喝点酒,让我去办吧,一会儿就好。”

  渔夫迅速脱掉湿衣服,换上套干的,然后划了几下橹,便把船靠到了左岸。他用缆索紧紧把船系好。

  “我一会儿就来,杰格先生。”布鲁什一边说着一边跳上岸。“这个地方我很熟,瞧,这不是伊波利河汊吗?离这儿不到五百米有一个小村落,我在那儿能买到需要的一切,半个小时我就回来。”

  说完,布鲁什不等对方回答就转身走了。

  船舱里只剩下德拉戈什自己了。他一头倒在铺位上。实际上,他已经精疲力尽,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罢了。一会儿功夫,他便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可是,生命的活力很快就复苏了,血液随着心脏的起伏在周身的脉管里搏动。不久,他就又睁开了眼睛,游目四顾,目光一分钟比一分钟更坚定。

  他那仍扑朔迷离的视线看到的第一件东西是一只敞开的箱子,布鲁什急急忙忙上岸,忘记关好箱盖了。箱子在刚才寻找烧酒时被渔夫翻得一塌糊涂,一眼扫去,只看见一堆杂乱无章的衣物。粗硬的内衣,简劣的外套,结实的皮靴,全乱七八糟地堆在一处。

  为什么德拉戈什的目光突然熠熠生辉?老实讲,这幅场景实在没有什么激动人心之处,可是他对什么那么感兴趣呢?甚至于在全神贯注地打量了片刻后,还用胳膊肘支起身子,好更方便地观察那只大敞着的木箱呢?

  的确,那些外套或者内衣都不会引起这位冒失的乘客如此的好奇心,而是,在这些乱糟糟的衣物之中,侦探所特有的善于捕捉的目光发现了一件更值得他注意的东酉。

  这件东西是一个半开着的皮夹,里面夹着的许多纸头都露了出来。一个皮夹!一些纸头!就是说,德拉戈什几天来积压在心中的疑问,可能可以找到一个答案了。

  侦探再也按捺不住,他因想到这样做是忘恩负义以怨报德而稍稍踌躇了一会儿,但很快便顾不得这些了。他把手伸到箱子里,掏出那诱人的皮夹,立即着手清阅里面的资料。

  首先是几封信,德拉戈什迅速扫了一眼,不过信封上的地址都是萨尔卡;写给伊利亚·布鲁什先生收的;还有几张收据,其中有房租收据,付款人也都是伊利亚·布鲁什。这些东西都没多大价值。

  德拉戈什就要放弃的时候,突然跃入眼帘的一样东西不禁使他惊得颤栗了一下。其实,这件东西再简单不过了。面对这么一张所谓“资料”,只有一个侦探才会无动于衷,才会不产生好感。

  这是一幅肖像,一幅年青女子的肖像,她那倾城的美貌恐怕连画家作画时也会激动不已。但是,警长并非艺术家,德拉戈什的心并不是因为被这张令人陶醉的脸庞迷住了而怦怦直跳。说句实话,他在这一整幅肖像中注意到的一切,仅限于写在人像下端的一行保加利亚文字:“给我亲爱的丈夫,娜佳·拉德科”。德拉戈什读得懂这行小字,他真是激动得难以自制。

  这样一来,他的疑虑全都得到了证实,而他基于观察到的种种怪事所作出的推理也都是符合逻辑的。这么多天来,他正是同拉德科一起顺流而下。这个凶险的坏蛋能够直到今天都没有被缉拿归案,原来是他隐藏在多瑙河协会钓鱼冠军的好人面孔底下!

  德拉戈什发现这些之后,将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忽听得岸上响起了脚步声。他迅速把皮夹扔回箱底,顺手合上箱盖。来人不会是伊利亚·布鲁什,因为他才离开了十来分钟。

  “德拉戈什先生!”一个声音在外面叫道。

  “弗里德里克·乌尔曼!”德拉戈什艰难地站起身来,趔趔趄趄走出船舱。

  “请原谅我喊您,”乌尔曼看见他的上司后,抱歉地说道,“刚才我看见您的旅伴下船去了,知道您一个人在这儿。”

  “有什么情况吗?”德拉戈什问。

  “有新情况,先生。昨夜发生了一起劫案。”

  “昨夜!”德拉戈什惊呼道,他立即联想起昨天夜里布鲁什没有待在船上。

  “离这儿不远有一幢别墅被抢,门卫挨了打。”

  “死了吗?”

  “没有,不过伤势很严重。”

  “好,”德拉戈什说着,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的部下安静一会儿。

  他陷入了沉思。该怎样做才好呢?当然得采取行动了,而且,真要干起来,他还是会有力气的。刚才听到的消息是最好的药方,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出落水事故留下的痕迹了。现在,他不用再扶住船舱的壁板,神经一紧张,热血便直往上涌。

  是的,必须行动起来。可是,怎么动手呢?要不要等伊利亚·布鲁什回来?或者不如说,等拉德科回来,因为这才是他那位旅伴的真正姓氏。等他一回到船上,就出其不意地将他的双手扭到背后,以法律的名义逮捕他?看起来这样做应是最明智的。因为从今以后,那个自称为渔夫的人毫无疑问是有罪的。这个罪犯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周身笼罩的那种神秘气息;他又正好和大家传闻的强盗头子同名同姓;昨夜发生罪案时他恰巧不在船上。所有这一切,都向德拉戈什指出:伊利亚·布鲁什就是那个要追捕的强盗。

  但是,却是这个强盗救了他一命呀!……这使局势变得微妙起来!

  一个盗匪,不仅如此,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犯,怎么可能奋不顾身地跳下水把他救到船上呢?即使布鲁什真是杀人犯,这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的确是事实,那么,一个刚被他从死神手中拯救出来的人,难道应该采取这样的方式去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吗?另一方面,若是不马上逮捕布鲁什,又会怎么样呢?如今,那个假布鲁什的面具已经被揭了下来,他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想要逃脱重重部署在大河两岸的警方的追捕,对他来说是比登天还难。如果再详细调查一番,证明那个所谓的渔夫确实是罪犯,那时,再配备更多的人马前去辑拿,这样算来,人是捉来得迟了些,但是却不会出什么差错。

  足足有五分钟,德拉戈什左思右想,举棋不定。与伊利亚·布鲁什不辞而别?……还是等在这儿,叫乌尔曼埋伏在舱里,当渔夫一露面,就悄悄地猛扑过去,然后再作解释?……不行,绝对不行。这样恩将仇报,他于心何忍呢!倒不如冒着给罪犯逃生机会的危险,暂时抛开自己的成见,着手进行调查,直到弄个水落石出。如果将来调查结束的矛头仍是指向伊利亚·布鲁什,如果他的职责迫使他把恩人当作敌人对待,那至少也是给了对手充裕时间自卫后的面对面的交锋。

  德拉戈什挥了挥手,似是表示勇于承担自己刚才所做决定的一切后果。下定决心后,他走进船舱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告诉布鲁什他有事必须离开一下,请船主至少等他二十四小时。然后,他走出船舱问乌尔曼:

  “我们有多少人手?”

  “现场只有两个,不过他们正在召集其他人。到傍晚,我们将有十来人吧。”

  “好的,”德拉戈什点了点头,“你刚才不是说现场离这儿不远吗?”

  “大约有两公里路。”乌尔曼答道。

  “带我去看看。”德拉戈什说着便跳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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