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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阿罗若非常赞同整个计划,两个年轻人也就放了心,舵手见多识广,理所当然赢得了两人的信任。而至于这位正直人的忠诚可靠,这一点更是不容置疑的。为了搭救伊基托斯庄园主,哪怕是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惜。

  阿罗若立即动手做越狱行动的准备工作,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出色。贝尼托交给他一大笔金币,以备在玛德拉河旅途上发生不测之用。然后,他叫人准备独木船,借口说是去找弗拉戈索,弗拉戈索一直没露面,他的伙伴们完全有理由为他的命运焦虑不安。

  阿罗若亲自在船上备下几天的食物,还有绳子和工具,当船按约定时间去约定的地点运河的尽头的时候,两个年轻人会来把绳子和工具取走。

  这些准备工作并没有引起大木筏上的人的注意。舵手选了两名身强力壮的黑人当水手,连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但是还是可以绝对信任他们的。阿罗若明白,等他们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样的援救工作时,等到乔阿姆·达哥斯塔终于获得自由,托付给他们照料时,他们是无所畏惧的人,甚至可以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他们的主人。

  下午,出发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只等着夜幕降临了。

  但在行动之前,马诺埃尔想最后再见雅里盖茨法官一面。也许关于文件的事,法官会有什么新消息告诉他。

  至于贝尼托,他更愿意留在大木筏上,等他母亲和妹妹回来。

  于是,马诺埃尔独自一人去雅里盖茨法官家,法官立刻接见了他。

  法官寸步未离他的书房,一直狂热地忙碌着,苦不堪言。那份文件已经被他的手指不耐烦地揉皱了,始终摊在桌上,摆在他的眼前。

  “先生,”马诺埃尔声音颤抖着问他道,“您收到了里约热内卢的……”

  “还没……”雅里盖茨法官回答,“命令还没到……不过随时都有可能!……”

  “那文件怎样了?”

  “毫无结果!”雅里盖茨法官叹道,“我能想到的……都试过了……,可仍然毫无结果!”

  “毫无结果!”

  “不,也不尽然,在文件中我清楚地看到了一个词……只有一个词!……”

  “哪个词?”马诺埃尔喊道,“先生……什么词?”

  “逃!”

  马诺埃尔一言不发,紧紧握了握雅里盖茨法官伸过来的手,然后赶回到大木筏上等待着采取行动的时刻的到来。

  第十七章 最后一夜

  雅基塔带着女儿来探监,就像往常一样,夫妻俩人相依相伴呆上几个小时。乔阿姆·达哥斯塔见到他如此亲爱的两个人不禁心潮起伏。但是,身为丈夫、父亲,他克制住了自己。反倒是他在鼓舞着两个可怜的女人,告诉她们还有一线希望,虽然他自己已经觉得山穷水尽了。她们俩来探监本是想给犯人打打气。唉!她们自己却比他更需要倚助;但是,看到他这么坚毅,看到他这样昂首面对如此多的考验,她们就又恢复了信心。

  也是那一天,乔阿姆·达哥斯塔给她们讲了许多鼓舞人心的话。他有这样不屈不挠的意志,不仅因为他问心无愧,而且因为他相信上帝,上帝已经把自己的正义播了一部分在人类的心灵中,乔阿姆·达哥斯塔不会为蒂如卡案代人受过的!

  此外,他几乎绝口不提文件的事。不管文件是不是伪造的,不管他是托雷斯的手笔,还是谋杀案的真凶所写,不管文件里有没有人们苦苦寻找的证据,乔阿姆·达哥斯塔并不想依靠这个值得怀疑的假设翻案。不!他把自己看成是打赢这场官司的强有力的证词,他想用自己勤劳、正直的一生来为自己辩护!

  于是,那天晚上,这些铿锵有力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母女俩人,直到心灵的最深处,她们离开时信心倍增,自从乔阿姆·达哥斯塔入狱以来,她们俩还从来没有这样有信心,犯人最后一次倍加温柔地拥抱了她们。她们好像预感到这事就要有结果了,不管结局如何。

  乔阿姆·达哥斯塔一动不动,独自一人久久地呆在那里。胳膊撑在一张小桌子上,双手抱着头。

  他在想什么?是不是深信人间的公理,在出了上一次错判之后,这一次会最终还给他个公道?

  是的!他正在盼望着!他知道,他自己满怀信心写的那份陈情报告连同雅里盖茨法官写的有关他身份的证明报告应该已经到了里约热内卢最高法院院长的手里。

  大家知道,这份报告从他进钻石行办公室开始,到大木筏停在马纳奥大门口为止,记述了他在这段时间里的全部经历。

  乔阿姆·达哥斯塔此时回忆起他的一生。他又回到了过去,当时,他孤苦伶仃,只身来到蒂如卡,在那儿,他刻苦勤奋,年纪很轻就进了总管办公室,并且步步高升。他前途无量,本可以坐到高位!……然而,却突然飞来横祸:钻石押运队遭劫,押运卫兵被杀,最后怀疑到了他身上,因为他是唯一有可能泄露钻石押运队出发的秘密的职员,后来他被捕入狱,出庭受审;尽管律师做了种种努力,最后还是判了他死刑;在维拉·里卡死刑犯囚室里渡过最后几个小时以后,他以超人的胆气越狱;向着北方省份逃跑,到达秘鲁边境,马加拉埃斯庄园主收留了他这个不名一文,饥饿将死的逃亡者!

  这些无情地毁了他一生的往事又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犯人的眼前!这时,他沉浸在思索和回忆之中,没有听到老修道院墙外一声怪响,也没听到绳子挂在铁窗栅栏上的震动声,还有那钢锉锉铁栅栏的声音,这些声响本可以引起一个不是如此全神贯注的人注意。

  乔阿姆·达哥斯塔什么也没有听见,继续回忆他青年时代到秘鲁之后的那些岁月。他又看见自己在庄园里当伙计,然后和那葡萄牙老头一起努力振兴伊基托斯庄园的产业。

  唉!为什么他没一开始就把一切告诉自己的恩人呢!他是不会怀疑自己的!这是他一生中唯一该自责的过失!为什么他既没有坦白自己从哪里来,也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世——尤其是在马加拉埃斯把女儿托付给他的时候,她决不会愿意看到自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谋杀案的凶手!

  这时,外面的声音很响,引起了囚犯的注意。

  乔阿姆·达哥斯塔抬了抬头。他朝窗口望了望,但是目光茫然,好像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没一会儿,他又把头埋在双手之间。他的思想又把他带回到伊基托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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