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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小舟和独木船分工打捞,限定在漩涡四周的范围里寻找。从边缘到中心,打捞队的长篙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但是不论怎样搜寻,芦苇丛中、河床深处都找不见冒险者的尸体,连同河床的斜坡也仔仔细细地寻了一遍。

  打捞进行了两个小时以后,大家开始意识到,尸体可能撞到斜坡,斜落下来,滚出漩涡的范围,而在漩涡的范围之外就开始有水流动。

  “可我们没有道理绝望,”马诺埃尔说,“更没理由停手不干!”

  “那是不是要把这条河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寻个遍呢?”贝尼托高声说道。

  “从宽里,也许,”阿罗若答道,“至于长里,倒用不着!……幸好用不着!”

  “为什么?”马诺埃尔问道。

  “因为亚马逊河在与内格罗河汇合处下游一英里的地方形成了一道很深的弯曲,同时河床又突然上升。于是那里仿佛有一道天然水闸,船员们都知道它,并叫它弗利亚水闸,只有浮在水面上的物体才能通过。两道河水裹挟的物体是不可能越过这个凹陷的斜坡的!”

  如果阿罗若没有搞错,大家都同意那是一处有利的地形。但总之,却是要相信这位亚马逊河的老船工的话。三十年来,他一直当领航员,弗利亚水闸河道狭窄,水流湍急,每次经过这里,他经常要颇费一番气力。水道窄、河床高,通航十分艰难,已经不只一条木筏在此遇难了。

  因此,阿罗若说得对,如果托雷斯的尸体由于特别地重而仍然沉在河床上的砂地的话,就不会被冲到水闸那边去。确实,日后随着气体的膨胀,尸体会浮上水面,并且毫无疑问,它会顺流直下,冲过水道,永远地消失在下游。但是,这一纯粹的物理现象要在几天后才会发生。

  这事只能听阿罗若的,没有人比他更能干。更熟悉附近的水域情况了。所以,既然他肯定托雷斯的尸体不可能被卷出最多一英里之外的狭窄水道,那么在这段河道内搜寻,一定能找到尸体。

  此外,没有任何大小岛屿在此处拦断亚马逊河的水流。这就使得,要从河两岸底部一直查看到水闸,就要在五百尺宽的河床上进行最仔细的搜索。

  大家也正是如此操作的。小舟沿着亚马逊河两岸左右行驶,长篙探遍了芦苇和草丛。河岸上可能卡往尸体的细微凸起,阿罗若和他的印第安伙伴们一处都没有疏漏掉。

  但是整个工作一无所获,半天已经过去,还是没有把那具难以找到的尸体捞到水面上来。

  让印第安人休息了一个小时。他们吃了点东西,然后又从头干起。

  这一次,四条船分别由领航员、贝尼托、弗拉戈索和马诺埃尔带领,把内格罗河口到弗利亚水闸的河段分成四块区域分头搜寻。现在的任务是要搜索河床。然而,在某些地方,使用长篙似乎还不能很好地搜索河床底部,所以就把几种拖网,或者不如说是石块和铁器制成的耙子罩在一个结实的网里,吊在船边上,当船朝河岸垂直行进时,就把这些耙子沉到水里去,它们会到处擦刮河底。

  一直到晚上,贝尼托和他的同伴们就一直忙着这项苦差。小舟和独木船划着短桨,在整段河上漂荡,直到下游弗利亚水闸为止。

  在打捞期间,当耙子挂到河底的物体拉不动时,总引起片刻的激动。但是拉将上来,除了从沙层里钩起几块大石头或是一团团烂草之外,却不见大家苦苦寻找的尸体。

  然而,谁也不想放弃已经开始的搜寻。大家为了这个拯救工作而忘我地忙碌着。贝尼托、马诺埃尔、阿罗若根本不需要去催促和鼓动印第安人。这些正直的人们懂得自己是为了伊基托斯庄园主而工作,是为了自己热爱的人,为了这个主仆平等的大家庭的家长而工作!

  是的!如果需要的话,大家会不顾劳累,整夜地搜索河底。损失每一分钟,代价有多大,大家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在太阳快落山前,阿罗若觉得在黑暗中继续搜索徒劳无益,就向小船发出集合信号,船只回到内格罗河汇合处,以重返大木筏。

  进行了如此周密、巧妙的安排,打捞却仍一无所获!

  在归途中,马诺埃尔和弗拉戈索不敢在贝尼托面前提起这次失败。他们难道不正是担心贝尼托由于失望而走上绝路吗!

  但这个年轻人却不再灰心丧气或是头脑发热了。他决心为挽救父亲的名誉和生命奋斗到底,倒是他先开头对伙伴们说道:

  “明天再来!我们要从头做起,可能的话,条件会更好!”

  “对,”马诺埃尔答道,“你说得对,贝尼托。我们可以做得更好!还不能断定我们已经搜遍了河床底下的水域和整个河床!”

  “不能!我们还不能下断言,”阿罗若说,“我坚持我说过的话,托雷斯的尸体在那儿,尸体在那儿,一来是因为它不可能被冲走,二来是因为它不可能通过弗利亚水闸,三来是因为要有几天的时间,它才能浮到水面上来冲到下游!是的!他准在那儿,如果我找它不着,就让我的嘴唇一辈子不得沾塔菲亚酒!”

  这样肯定的话从舵手嘴里说出来掷地有声,自然给人以希望。

  然而,贝尼托不愿再空对言辞,他宁愿正视现实,觉得应该说上几句:

  “是的,阿罗若,托雷斯的尸体还在这个河床里,我们会找到它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舵手问。

  “只不过尸体没有喂了凯门鳄才行!”

  马诺埃尔和弗拉戈索心情激动,等待着阿罗若的回答。

  舵手沉默了稍许,可以感觉到他是想在慎重思考之后再做出回答。

  “贝尼托先生,”他终于回答说,“我没有信口胡说的习惯。我也有过和您相同的想法,但听我说。我们刚刚打捞了十个小时,您可曾在河水里看到过一条凯门鳄?”

  “一条也没有见到。”弗拉戈索回答。

  “如果您没看到,”舵手接着说,“是因为没有。没有,是因为这些动物在这片清水里冒险没有任何好处,离这里四分之一里的地方有宽阔的混水区,是它们更喜欢的去处!大木筏曾遭几条鳄鱼袭击,当时是在没有任何支流的地方,它们无处栖身。这里,却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到内格罗河上去,那儿,您能碰上几十条凯门鳄!如果托雷斯的尸体掉到这条支流里,可能就完全无希望找到了!但尸体是消失在亚马逊河里,亚马逊河会把它还给我们的!”

  贝尼托放了心,拉过舵手的手,紧紧握着,只说了一声:

  “明天见!朋友们。”

  十分钟后,大家上了大木筏。

  这一天,雅基塔在丈夫身边渡过了几个小时。但是在动身之前,她再也没见到舵手,马诺埃尔、贝尼托,也没有见到那些小船,她于是明白,大家寻找尸体是何其艰难了。然而,她对乔阿姆·达哥斯塔只字未提,只希望第二天自己能给他带来成功的消息。

  但是,贝尼托一踏上大木筏,她就明白了打捞毫无结果。可她还是朝着贝尼托走过去:

  “什么也没有找到?”她问。

  “什么也没有。”贝尼托答道,“可明天属于我们!”

  全家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白天的事自不再提。

  马诺埃尔想强迫贝尼托上床睡觉,这样至少可以休息一两个小时。

  “何苦呢?”贝尼托答道,“我能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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