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凡尔纳 > 蓓根的五亿法郎 | 上页 下页
十四


  然而,必须有一个特殊的机会才能最终引起马塞尔的上司们对他的注意。这样的机会迟早都会有的,而且,很快就出现了,但不幸的是,它是在最悲惨的情况下出现的。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马塞尔听见钟敲响了十点,但却没见他的小朋友卡尔回到家来,不免颇觉蹊跷,便下楼来问鲍尔太太知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发觉鲍尔太太十分着急。卡尔起码两小时之前就该到家了。马塞尔见她如此焦急不安,便主动去打听情况,朝奥尔布雷克特矿井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遇上了好些个矿工,便立即向他们打听是否看见卡尔了,但都说没有看见,他和他们道了一声“Gluck auf!”(“平安出来!”)之后,就继续往前赶去。

  就这样,他在十一点钟光景,来到了奥克雷克特矿并。没见平常上工时的嘈杂忙乱劲儿。偶尔有这么个年轻的“制女帽女工”——这是矿工们风趣地用来挖苦选煤女工的称谓——正在跟记工员闲聊。由于职务所系,记工员即使节假日也得呆在矿井旁。

  “您看见41902号的小卡尔·鲍尔上来了吗?”马塞尔问那个记工员。

  那人查了一下名单,摇了摇头。

  “这个矿还有别的出口吗?”

  “没有,只有这一个,”记工员回答,“在北边开的一个‘口子’还没完工哩。”

  “这么说,那孩子还在下面?”

  “肯定是。不过,这确实有点奇怪,因为每到星期天,只留五个专门的守卫呆在下面。”

  “我可以下去看一看吗?……”

  “未经许可是不可以的。”

  “也许是出事了,”“制女帽女工”插言道。

  “星期天是不会出事故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马塞尔又说,“我必须知道那孩子的下落!”

  “您去找管机器的工长吧,就在这间办公室……但不知他在不在……”

  工长穿着节日盛装,衬衫领子像白铁皮一样地硬挺,幸好他因有事没处理完,还没离去。他是个聪明而仁道的人,立即同马塞尔一样担心起来。

  “咱们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

  他立即让当值机工准备好放罐笼,准备同年轻工人马塞尔一同下到矿井里去。

  “您有加里贝气箱吗?”马塞尔问,“可能用得着的……”

  “您说得对。井下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的。”

  工长在一只橱子里取出两只锌皮贮气器来,样子就像巴黎的卖可可的小贩背在背上的可可箱。这是一种贮有压缩空气的箱子,有两个橡皮管接到嘴上,用牙齿咬着角质管嘴。用特制的、可把箱内空气压出来的风箱把氧气灌进箱里去。有了这种送气设备,再把鼻子用一个木夹子夹住,就可以毫无危险地下到空气最稀薄的地方去了。

  准备完毕之后,工长和马塞尔便上了罐笼,钢索在滑轮上往下滑着,开始下降。二人在两只小电灯的照亮下,一面交谈着,一面往地层深处降下去。

  “对于一个不属于矿上的人来说,您的胆子可够大的,”工长在说,“我看见有些人一进罐笼,就吓得像孩子似的,不知该呆着还是逃出罐笼!”

  “是吗?”马塞尔说,“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倒是真的下过两三次矿井。”

  二人不觉已到了矿井底部。在交叉道口值班的守卫说是根本就没有见到过小卡尔。

  于是,他们便向马厩走去。只有马在那儿,而且好像烦躁得不行似的。至少从它们的嘶鸣声中可以看出它们是这样的。它们以嘶鸣代替布莱尔·阿索尔向这三个来人表示欢迎。在一颗钉子上,挂着卡尔的包,在一个很小的角落里,一把马刷子旁边,扔着他的算术本。

  马塞尔立刻让大家看卡尔的矿灯不在了,这证明孩子应该还在矿井里。

  “他可能掉进一个坍陷坑里去了,”工长说,“但这不太可能!大星期天的,他跑到掘煤坑道里去干什么?”

  “哦!也许他是想在出去之前,寻点昆虫什么的!”守卫回答说,“他对这个真的很着迷!”

  一个管马厩的小孩这时候走了过来,肯定了这个说法。他看见卡尔七点钟前拿着矿灯走的。

  现在只有认真地去找了。

  他们吹了哨子,把其他的守卫叫了来,按照一张大矿井平面图分了工,每人一盏矿灯,开始从分好的第二和第三分支坑道找起。

  两小时的工夫,矿里的各个部分全都搜寻过了,七个搜寻者回到了交叉道口。没有任何地方有丝毫坍陷的痕迹,可也没有任何地方有丝毫卡尔的踪迹。工长大概是肚子越来越饿了,所以趋同这种意见:那孩子大概出去时没人注意,此刻早已回家了。但马塞尔却不这么认为,坚持要继续寻找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马塞尔指着平面图上划虚线的一片地区问道。这虚线部分位于周围精确划定、具体说明的地区中间,宛如地理学家用以标明北极陆地边缘的“未经探明之地”(此处为拉丁文)一样。

  “这是临时废弃的地区,因为可开采的煤层太薄了的缘故,”工长回答道。

  “有一个废弃的地区?……那么,必须去那儿寻找!”马塞尔以权威的口气说,众人只得听从。

  他们很快便来到了那个坑道口,的确,从表层那滑腻发霉的情况来看,大概已经废弃有好几年了。

  他们搜索了好一会儿,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这时,马塞尔叫住大家,对他们说道:

  “你们没觉得胸闷、头晕吗?”

  “嗯!没错儿!”同伴们回答说。

  “我可是觉得胸闷了好一会儿了,”马塞尔又说,“这儿肯定有碳酸气……我可以划一根火柴吗?”他问工长。

  “划吧,小伙子,照您想的做吧。”

  马塞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盒火柴,划了一根,弯下身去,把点燃的火柴凑近地面,火柴立刻就灭了。

  “我早就这么想了……”他说,“这种气体因为比空气重,所以紧贴着地面……绝不能呆在这里——我说的是没有加里贝气箱的人。如果您愿意,工长,就咱俩继续寻找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之后,马塞尔和工长各自用牙咬住气箱胶管口,用夹子把鼻子夹住,钻进一道道旧坑道。一刻钟之后,他们又钻了出来,给气箱换上新鲜空气,然后,又继续找下去。

  换了三次空气之后,他俩的努力总算有了结果。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小点蓝光,那是一只矿灯的微光。他俩向那儿冲了过去……

  在潮湿的墙根下,可怜的小卡尔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体已经冰凉的了。他嘴唇发紫,脸部充血,脉搏止息以及躺着的姿态,说明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是想在地上抬点什么,便弯下身去,被碳酸气给完全包围住了。

  无论怎么抢救也都没用了。他已经死了有四、五个小时了。第二天晚上,斯塔尔斯达德新建的坟场上又多了一座小坟头,鲍尔太太这个可怜的女人,先是失去了丈夫,现在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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