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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那些做祈祷的人根据他们祈祷内容的长短一个一个先后站起来了。

  在最后一个站起来的时候,共和分子几乎已经越过了三分之一的距离。

  他们分成三列向前走,枪上的刺刀向前挺着,每一列有三个人的纵深。

  罗朗走在第一列的最前面,阿特里将军走在第一列和第二列之间。

  他们两人是很容易认出来的,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骑马。在朱安党分子中间,只有卡杜达尔一人骑在马上。

  金树枝已经下了马,指挥着应该跟在乔治后面的八个人。

  “将军,”有一个人说,“祈祷已经做完,大家都站起来了。”

  卡杜达尔检查了一下,看到事实果然如此。

  随后,他声音响亮地叫道:

  “前进!去玩乐吧,我的孩子们!”

  这道准许他们去玩乐的命令,对朱安党分子和旺代分子来说,就像战鼓和冲锋号一样,卡杜达尔话刚出口,朱安党分子就高喊着“国王万岁!”散开在平原上,一只手挥舞着他们的帽子,另一只手挥舞着他们的枪支。

  不过,他们非但没有像共和分子一样紧紧地挤在一起,而是像狙击兵一样散了开来,形成一个以乔治为中心的巨大的半月形。

  共和分子一下子就被包抄,枪声劈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卡杜达尔的人几乎个个都是偷猎者,也就是带着射程比普通枪支远一倍的英国马枪的神枪手。

  尽管首先开枪的那些人似乎还在射程之外,有几个死亡的使者还是进入了共和分子的队伍,有三四个人倒下来了。

  “前进!”将军叫道。

  士兵们继续挺着枪刺前进。

  可是仅仅一刹那工夫,他们前面什么也没有了。

  卡杜达尔的一百个人变成了散兵射击手,他们一下子像烟雾一样全消失了。

  他们分散到两个侧冀去,每边五十人。

  阿特里将军面朝左右两面指挥。

  随后听到了命令:

  “放!”

  顿时两次齐射,枪声整齐规则,说明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可是几乎是毫无效果,共和分子射击的是一些单个的人。

  朱安党人却并非如此;他们是向一大群人射击;他们每一枪都有所收获。

  罗朗看到处境不利。

  他向四周望望,他在烟雾之中看到了卡杜达尔,直挺挺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像一林骑士的塑像一样。

  他知道保皇分子的首领在等他。

  他大叫一声,向他直冲过去。

  卡杜达尔为了缩短对方一些路程,也策马飞奔过来。可是跑到离罗朗一百步远的地方,他停住了。

  “注意!”他对金树枝那一小队的人讲。

  “放心好了,将军;我们准备好了。”金树枝说。

  卡杜达尔从坐骑的皮袋里取出手枪,装上了子弹。

  罗朗手里握着腰刀,俯在他的马脖子上向前冲来。

  卡杜达尔在离罗朗二十步远的时候慢慢地向罗朗抬起手来。

  在离开十步时,他开枪了。

  罗朗胯下的坐骑的额头中间有一点白斑。

  子弹打在这点白斑正中间。

  马顿时毙命,连同它的骑士一起滚落在卡杜达尔的脚下。

  卡杜达尔用马刺猛刺了一下自己那匹马的肚子,从摔下的马和骑士上面跳了过去。

  金树枝和他的人已经作好准备,他们像一群美洲豹一样向被压在马尸下面的罗朗蹿了过去。

  年轻人丢下腰刀想拔手枪;可是在他的手摸到枪袋之前,两个人已经各抓住了他一条胳膊,其他人把他从他胯着的马下拉了出来。

  他们的行动干净利落,一望而知这是事先作好安排的。

  罗朗愤怒地咆哮起来。

  金树枝向他走去,把帽子拿在手里。

  “我不投降!”罗朗叫道。

  “用不到您投降了,德·蒙特凡尔先生,”金树枝非常有礼貌地说。

  “为什么?”罗朗问道,在徒劳无益的反抗中他的力气已经用尽了。

  “因为您已经被抓住了,先生。”

  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回答的了。

  “那么,杀了我!”罗朗叫道。

  “我们不想杀您,先生。”金树枝说道。

  “那么,你们要怎么样?”

  “要您向我们保证不再参加战斗;这样我们就放了您,您就自由了。”

  “绝对不行!”罗朗说。

  “请原谅我,德·蒙特凡尔先生,”金树枝说,“可是您这样做是不正大光明的。”

  “什么!”罗朗叫道,他愤怒已极,“不正大光明,你侮辱我,坏蛋,就因为你知道我既不能自卫,又不能惩罚你!”

  “我不是坏蛋,我也不是侮辱您,德·蒙特凡尔先生;不过我是说,如果您不作这样的保证,您就使我们的将军少掉了九个对他也许有用的帮手,这九个人不得不留在这儿看管您。大圆头对您可不是这样的;他比您多两百个人,可是他把这些人打发走了;而现在,我们是九十一个人对付一百个人。”

  罗朗的脸涨得通红,随后马上又白得像死人一样。

  “你说得对,金树枝,”他回答说,“不管是不是有人来救我,我反正投降了;你可以和你的伙伴一起去打仗。”

  朱安党分子发出一阵欢呼,放开了罗朗,挥舞着帽子和枪支向共和分子冲去,一面喊道:

  “国王万岁!”

  罗朗失去了束缚,由于摔了下来而失去了武器,由于作出了诺言而丧失了斗志,走到还铺着刚才吃早餐时当作桌布的披风的小丘上坐了下来。

  从那儿,他可以俯视整个战斗,连最小的细节都可以看到。

  卡杜达尔在烟雾弥漫的战火中站在他的马上,像战神一样坚强和凶猛。

  可以看到有十来个朱安党分子的尸体散布在各处。

  可是始终聚集在一起的共和分子的损失明显地要比朱安党分子多出一倍。

  一些伤员在空地上艰难地爬行着,聚集在一起,像一些被砸伤的蛇一样竖立起来,斗争着,共和分子士兵用他们的枪刺,朱安党分子用他们的刀子。

  那些离得太远而不能像他们一样进行肉搏的受伤的朱安党分子,重新在他们的枪里装上子弹,跪起一条腿,开过枪后又倒了下去。

  双方的战斗都是毫不留情的,难解难分的,残酷激烈的;人们可以感到内战,也就是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在战场上挥动着它的火炬。

  卡杜达尔骑在他的马上,绕着这座活堡垒打转,在离二十步的地方向着它放枪,有时用他的手枪,有时用一把双响长枪,他打过以后就扔掉,回过来时又把已经装好子弹的枪接过来。

  他每打一枪就有一个人跌倒。

  在他第三次重复这个行动时,一次齐射向他射来;这是阿特里将军特地献给他一个人的。

  他在一片火光中消失了,罗朗看到他——他和他的坐骑——在烟雾中倒了下去,仿佛他和他的马都被击毙了。

  十一二个共和分子冲出了队伍,和同样数目的朱安党分子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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