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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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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决斗 只有阿维尼翁到里斯勒这一段路可以通行马车。他们在一个小时里面走完了阿维尼翁和里斯勒之间的三法里路。 在这一个小时里面,罗朗就仿佛担负着要使他的旅伴不感到旅途寂寞的任务似的,一直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地在说着话;决斗的地点越近,他的兴致也越高。不知道他此行目的的人是决不会想到这个笑声不绝、喋喋不休的人正在受着死亡的威胁。 车抵里斯勒村,他们不得不下车步行。 他们打听了一下;罗朗和约翰爵士是首先到达的。 他们顺着那条通向喷水池的路向前走去。 “哦!哦!”罗朗说,“这儿的回声一定很美。” 他大声呼唤了一两次,果然回声清晰悦耳。 “啊,说真的,”年轻人说,“这儿的回声真美。据我所知,只有米兰的赛诺内塔的回声才能和这儿媲美。请等等,爵爷。” 接着他舒展美妙的歌喉,字正腔圆地唱了一支蒂罗尔①战歌,那感人的歌声和高亢的曲调仿佛是在耀武扬威似的。 约翰爵士带着他不再想掩饰的惊讶神态注视着罗朗,一面听着他唱。 当他的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山坳里的时候,约翰爵士说:“天主惩罚我!我相信您心里很忧郁。” 罗朗一阵哆嗦,看看他,似乎在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①蒂罗尔:见第58页注③。 看到约翰不再说下去了,他就问: “嗯!您怎么会这样想的?” “您高兴得太过分了,说明您心里一定非常悲伤。” “是吗,这种违反常理的现象使您感到奇怪?”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使我感到奇怪,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说得对;一切都存在于事物本身的奥秘之中。好吧,我来把个中原委告诉您。” “哦!我决不是勉强您说。” “您这样做对我真是太体贴了;可是也请您不必否认,您也乐意把我的情况搞清楚。” “是的,这是为了您好。” “那么,爵爷,我把谜底告诉您,这件事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呢。就像您现在看到我一样,我的外貌非常健康,可是我动脉里有一个肿瘤,使我非常痛苦。我随时随地都会发生痉挛、衰竭、昏厥等这些连女人也会感到羞愧的症状。我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别人觉得很可笑;尽管如此,拉莱首席军医还警告我,说不准哪天我就会一命鸣呼。受到损害的肺动脉也许我稍一用力就会破裂。您倒是想想看,这对一个军人来说可真是太有趣了!您可以理解,在我知道我的情况以后,我就决定要尽量英勇地死去。我马上就付诸行动。换了另一个稍许比我走运一些的人也许连一百次也成功了。可是我呢,我却像中了妖术一样:不论枪弹还是炮弹都与我无缘;军刀仿佛唯恐碰破了我的皮肤。可是我决不糟蹋一次机会;您已经看到发生在大餐桌上的事了。那么,我们去决斗吧,好吗?我要像一个疯子那么干,把一切有利条件都让给我的对手,可是这对决斗结果决不会有任何影响:他可以在十五步以外,十步以外,五步以外,甚至顶着我开枪,他还是不会打到我,要不就是一颗瞎弹;而所有这一切,这种美好的先兆——我真想间问您究竟是怎么搞的——都是为了有一天,在我毫无戒备的时候,在我穿靴子使劲拉的时候,突然毙命!唔,别作声,我的对手来了。” 果然,从罗朗和约翰爵士刚才走来的那条路上,通过高低起伏的空地和突兀屹立的岩石,可以看到出现了三个人的上半身,他们越走越近,人也显得越来越大了。 罗朗在计数。 “三个,为什么是三个,”他说,“而我们只有两个人。” “啊!我刚才忘了,”英国人说,“德·巴尔若尔斯先生还要求带他一个做外科医生的朋友一起来,这对您对他都是有好处的。” “那有什么用?”罗朗皱起眉头问,语气几乎有些粗暴。 “如果你们有哪一位受了伤就有用了;有时候放一次血可以救一个人的性命。” “约翰爵士,”罗朗说,表情甚至有点儿凶狠,“我不懂要决斗还有那么多讲究。进行决斗,那就是相互残杀。过去的人们有各种各样的繁文褥节,就像您我的祖先在丰特诺瓦①所做过的那样;可是剑一出鞘,手枪一上了子弹,那就必须要有一条人命来偿付已经造成了的精神上和肉体上的损失。而我,我向您要求一件事,约翰爵士,您要以名誉担保答应我:那就是,不论我被打伤还是打死,不论我是活是死,德·巴尔若尔斯先生的外科医生不准碰我。” “可是,罗朗先生……” “哦!这件事不是同意就是不同意。您以名誉担保,爵爷,要不,让我见鬼去吧,我不决斗了!” 英国人吃惊地看着年轻人:他的脸色发青,四肢颤抖,就好像他感到害怕了一样。 尽管他不懂得罗朗怎么会有这种难以解释的情绪,约翰爵士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太好了!”罗朗说,“您看,这又是这种可爱的疾病的一种症状;一想到一只打开的手术器械袋,一看到一把手术刀或者一把柳叶刀,我就觉得难受。我一定面色发白了,是吗?” ①丰特诺瓦:比利时市镇。公元一七四五年,萨克斯元帅在此击溃英国和荷兰的军队。 “我刚才以为您要晕过去了。” 罗朗又哄然大笑。 “如果真要发生这样的事那可是太美了,”他说,“我们的对手来了,看到您正在忙于给我闻嗅盐,就像在照料一个晕倒的女人一样。您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他们,还有您会怎么说,首先是您?他们会说我害怕了。” 三个刚来的人这时候越走越近,已经走到听得见他们声音的地方,因此约翰爵士甚至没有来得及回答罗朗的话。 他们走过来行了礼。罗朗嘴上带笑,露出他嘴里一副漂亮的牙齿,向他们回了礼。 约翰爵士凑到他的耳边说: “您脸色还有点儿苍白,到喷水池那儿去兜一圈;到时候我去找您。” “啊,这倒是个好主意,”罗朗说,“我一直想看看这个有名的沃克吕兹喷水池,彼得拉克的《灵泉》①。您知道他这首十四行诗吗? Chiare,frescheedolciacque Ovelebellemembra Posecolei,chesolaameperdona.② 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下次再也不会有了。您说的那个喷泉在哪一边?” “再走三十步您就找到了;顺着这条路走。您可以在大路拐角处找到它,就在这块您可以看到它顶部的巨石下面。” ①《灵泉》:源出希腊神话。飞马珀伽索斯的蹄子踏过的地方有泉水涌出,即为灵泉,能启发诗人的灵感。 ②拉丁文:大意为: “清澈甘甜的水泉啊, 只有那里的美人儿才能给我宽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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