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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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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法国到玛尔斯广场上去聚会,联盟组织像兄弟般地拥抱,这不就是法兰西吗?议员被任命了;这些议员到教皇特使的府邸里去,恭恭敬敬地请他动身。 限他在二十四小时内离开城市。 晚上,一些教皇分子在一个绞架上吊起一个别着一枚三色标志的模拟像玩耍取乐。 人们可以引导罗讷河,人们可以疏通迪朗斯河,人们可以筑起堤坝来挡住汹涌的波涛,这些在融雪期间从文多山顶上冲下来的汹涌的雪水波涛;可是这种顺着阿维尼翁街道的陡坡蹦蹦跳跳冲下来的可怕的、活的波涛,人的激流,一旦失去控制,奔腾而来时,连天主也别想去挡住它。 一看到佩戴着国旗颜色的模拟像挂在绳子上晃悠,法国的城市发出愤怒的叫声,骚乱起来了。四个被怀疑是做出这件无法无天的事件的教皇分子:两个侯爵、一个市民、一个工人,被从他们家里拖了出来,吊死在挂这个模拟像的吊架上。 那是一七九〇年六月十一日。 法国的城市全体市民写信给国民会议①要求归并法国,连同它一起的还有它的罗纳河,它的商业贸易,南方地区和普罗旺斯②的一半。 国民议会这时正值反动分子当权,它不愿意和教皇闹翻,它要照顾国王:它把这件事搁了起来。 ①国民会议:一七八九年五月,法国大革命前夕,国王召集三级会议。第三等级代表反对特权等级(第一、二等级)专横,退出会议,自行召开国民会议,后改为制宪会议。 ②普罗旺斯:法国古省名。西起罗讷河,东至瓦尔河,南至地中海。 从此,阿维尼翁的运动变成了一种叛乱行为,教皇可以用宫廷对付巴黎的办法对付阿维尼翁,就像在攻占巴士底狱以后,如果国民会议迟迟不颁布“人权宣言”①的时候一样。. 教皇下令宣布在弗内森伯爵领地②所发生的一切为非法,要恢复贵族和神职人员的特权,重建残酷的宗教裁判所③。教皇的圣谕到处张贴。 有一个人,孤身一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竟然敢径自向贴有圣谕的城墙走去,把圣谕从墙上揭了下来。 他的名字叫莱斯居叶。 他并不是一个小伙子,那么他不是年轻无知,血气方刚,一时冲动。不,他几乎已经是一个老头儿了,他甚至还不是当地出生的人。他是一个法国人,一个比卡弟④人,既有热情,又有头脑;他过去做过公证人,在阿维尼翁定居已有很久了。 这是一件罗马的阿维尼翁永远忘不了的罪恶;这真是一件滔天大罪,连圣母也要为之哭泣! 您可以看到,阿维尼翁,已经像意大利一样了。他们无论如何需要有奇迹;如果天主不显现奇迹,那么肯定有人会来创造奇迹。而且这个奇迹必须是圣母的奇迹。在意大利,在这块富有诗意的土地上,圣母就是一切。LaMadonna⑤,所有人的脑子里,心扉里,讲话中都时时闪现着这两个字眼。 这个奇迹是在科尔德利埃教堂里出现的。 人群向这个教堂涌去。 ①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巴黎人民起义,攻占了巴士底狱。八月二十六日,颁布“人权宣言”。 ②弗内森伯爵领地:法国南方古地区,包括阿普特,阿维尼翁等城市。 ③宗教裁判所:中世纪天主教会勾结世俗封建政权设立的侦察和审判机构。 ④庇卡弟:法国古地区名。 ⑤西班牙语:圣母。 圣母哭了,这已经很惊人了;可是同时还有一个流言在散布,使得人们激动到了极点。有一只巨大的关得紧紧的保险箱被运出了城:这只保险箱激起了阿维尼翁人的好奇心。箱子里究竟放的是什么东西呢? 两个小时以后,已经不再是一只保险箱的问题了,而是有人看到有十八只大箱子正向罗讷河运去。 至于箱子里面装的东西,有一个挑夫说明了底细;那是当铺里的东西,是法国派被流放出阿维尼翁带走的东西。 当铺里的东西,也就是穷人的财富。 一个城市越是穷,它的当铺越是富。很少有当铺可以自吹和阿维尼翁的当铺一样有钱。 这已经不再是一个看法问题了,这是一种抢劫,而且是一种无耻的抢劫。各种政治观点的人都向科尔德利埃教堂跑去,呼唤着一定要市政府作出交待。 莱斯居叶是市政府的秘书。 他的名字被抛给了群众,不是为了撕去两张教皇的教谕——那个事件以后,有几个为他辩护的人——,而是为了他签发给当铺看守员准予放行的命令。 派了四个人去把莱斯居叶抓到教堂里来。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他,他正要到市政府去。这四个人向他扑了过去,厉声吃喝着把他拖进了教堂。 到了教堂里面以后,莱斯居叶从那些血红的眼睛,挥动着的拳头和要杀死他的叫喊声中懂得了他不是来到了天主的家里,而是走进了被但丁所遗忘了的一个地狱的中心。 他唯一想到的是这种针对他的仇恨来自于撕毁了教皇的圣谕;他登上了讲道台,想把它作为一个演讲台开始讲话,他的语气不但没有一点儿悔过的意味,而且还有一种准备继续干下去的意思。 “我的兄弟们,”他说,“我相信必须要进行革命,因此我完全有权这样做……” 那些狂热分子懂得,如果让莱斯居叶作解释,那么他就得救了。 他们决不希望他得救。他们向他扑过去,把他从讲台上拉了下来,把他推操到那些气势汹汹、狂喊乱叫的人中间,这些人把他拖向祭台,一面发出那种像毒蛇的世噬声,又像恶虎的咆哮声一样的凄厉的叫声,这种阿维尼翁人民所特有的阴森可怖的“兹胡”“兹胡”的声音。 莱斯居叶知道这些凄厉的叫声表明他凶多吉少,他试着想躲到祭台下面去。 他没有能躲进去,而是倒在那儿了。 一个拿着一根棍子的床垫工人在他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棍子都断成了两截。 这时候人们向这个可怜的人涌去,心里怀着那种带有法国南方地区人民所特有的狂喜的残酷情绪。男人们一面唱着歌一面在他的肚子上跳舞;而妇女们呢,为了惩罚他讲的那些袭读教皇的话,用她们的剪子乱剪他的嘴唇。 一声呼喊,更可以说是一声号叫从这群可怕的人群中传出,这个号叫声说: “以上天的名义!以圣母的名义!以人类的名义!马上杀死我吧!” 大家听到了这声号叫,杀人犯们不约而同地散了开去,让这个血淋淋的,已被毁容的,遍体鳞伤的,奄奄一息的可怜虫向死亡慢慢走去。 就这样一直等了五个小时,在这五个小时里面,这个可怜的躯体横在祭台的台阶上抽搐着,四周是哄笑声,人群中发出的辱骂声和嘲弄声。 在阿维尼翁就是这么杀人的。 等一等,还有另外一种杀人的方法呢。 有一个法国派的人想到了去当铺里打听一下。 当铺里一切正常,连一副银餐具也没有运出去过。 那么,莱斯居叶刚才并不能算是一次抢劫的同谋犯,而是作为一个爱国者被残酷地杀害了。 这时候在阿维尼翁有一个主宰着下层人民的人。 所有这些可怕的南方的闹事分子的头头都是鼎鼎大名的,只要叫出他们的名字,任何人,即使是最没有文化的人,也知道他们。 这个人,就是茹尔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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