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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对不起,”马延继续说,“可是很奇怪,您要去博让西,中途遇上完全意外的情况耽搁下来,并没有什么重大的理由,就这么不去原来的目的地了。”

  “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先生,”埃尔诺通回答。“我原先去赴个约会。遇上你们这件事以后,被迫耽搁在这儿,就把约会给错过了;我要回去了。”

  马延想从埃尔诺通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他嘴里这么讲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一无所获。

  “喔!先生,”最后他说,“您不能留下来陪我几天吗?我要派我这个士兵去巴黎给我请个大夫来,因为您想必也了解,对不对?我不能单独一个人留在这些陌生的农夫中间。”

  “为什么您,先生,不让您的士兵留在您身边,”埃尔诺通回答,“而让我去请大夫呢?”

  马延犹豫起来。

  “您知道我那个仇敌的名字吗?”他问。

  “不知道,先生。”

  “怎么?您救了他的命,他还不告诉您他的名字?”

  “我没有问他的名字。”

  “您没有问他的名字?”

  “我也救了您的命,先生;我曾经因此而问过您的名字吗?反过来,你们两个倒都知道我的名字。救人的人何必知道被救的人的名字?被救的人倒是应该知道救他的人的名字。”

  “我看得出,先生。”马延说,“从您嘴里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您不仅勇敢,而且嘴紧。”

  “我呢,先生,我看得出您说这话带有责备的意思,这使我感到遗憾;因为说实在的,您所担心的地方恰好是您应该放心的地方。对一个嘴紧的人,对另一个人也不会话多的。”

  “说得有理。咱们握握手,德·卡曼日先生。”

  埃尔诺通伸手给他,可是神态之间完全看不出他知道是伸手给一位亲王。

  “您指控过我的做法,先生,”马延继续说,“我无法为自己开脱,因为那样将泄露重大的秘密;我想,咱们最好还是到此为止,不该说的就不再说了。”

  “请您注意,先生,”埃尔诺通回答,“您在我并没有指控您的情况下为自己辩护。请您相信,您愿意说出来还是愿意保持沉默,完全是您的自由。”

  “谢谢,先生,我保持沉默。只是我要请您注意,我是一个出身名门的绅士,我能够使您得到任何我想让您得到的快乐。”

  “咱们别再说下去了,先生,”埃尔诺通回答,“请您相信,我不想知道您的名字,同样也不想知道您的权势。我有我为之效劳的主人。不需要任何别的人。”

  “您的主人?”马延不安地问;“请问是什么主人?”

  “喔!不再说不应该说的,这是您自己说的,先生,”埃尔诺通回答。

  “说得对。”

  “再说您的伤口开始发炎了;少说废话,先生,听我的吧。”

  “您说得有理。喔!我需要我的外科大夫。”

  “我回巴黎去,刚才我已经有幸告诉过您;请把他的地址给我。”

  马延向士兵做了个手势,士兵凑到他跟前,两人随即压低声音交谈起来。埃尔诺通以他一贯的审慎作风,走了开去。经过几分钟的商量,最后公爵转过身来面对着埃尔诺通。

  “德·卡曼日先生,”他说,“您能不能凭您的荣誉保证,如果我让您去给一个人送封信,这封信您一定准确无误地交到这个人手里?”

  “我保证,先生。”

  “我相信您的保证,您为人如此正直,我不得不毫无保留地信任您。”

  埃尔诺通鞠躬。

  “我这就要把我的一部分秘密告诉您,”马延说,“我是德·蒙庞西埃公爵夫人的侍卫。”

  “啊!”埃尔诺通天真地说,“德·蒙庞西埃公爵夫人有侍卫吗?我过去一直不知道。”

  “在这动乱的年头,先生,”马延说,“人人都尽量让自己身边有人保护,况且吉兹家族是最尊贵的家族……”

  “我并没有请您解释,先生;您是德·蒙庞西埃公爵夫人的侍卫,这对我就够了。”

  “那我再说下去;我去昂博瓦兹执行使命,半路上碰到了我的仇敌,其余的事您都知道了。”

  “是的,”埃尔诺通说。

  “我受了伤,现在无法完成我的使命,我应该向公爵夫人报告我滞留的原因。”

  “一点不错。”

  “这么说您愿意把我就要写的一封信当面交给她本人喽。”

  “只要这儿有墨水和纸就行,”埃尔诺通岔断他说,一边立起身来找这两件东西。

  “不用找,”马延说;“我的士兵身上大概有我的记事簿。”

  果然,那士兵从袋里掏出关好的记事簿。马延转身对着墙,拨弄了一下弹簧开关;记事簿打开了;他用铅笔写了几行字,重新又神秘地把它关上。

  这个记事簿,关上以后,如果你不知道开启的秘诀,就怎么也打不开,除非把它砸碎。

  “先生,”年轻人说,“三天以后这个记事簿就能交到。”

  “交给本人?”

  “交给德·蒙庞西埃公爵夫人本人。”

  公爵握了握他的好心朋友的手,重又躺倒在新鲜麦秸铺的床上,额头布满汗珠,刚才的谈话和写信已经使他力不能支。

  “先生,”那个士兵说话了,埃尔诺通觉得他说的话跟他身上穿的军服很不协调,“先生,您把我像头小牛似的用绳子捆起来过,那不假;可是,不管您愿不愿意,我把这根绳子看作友情的链条,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向您证明这一点的。”

  说着他把一只手伸给埃尔诺通,年轻人早己注意到这只手肤色很白。

  “好吧,”卡曼日微笑着说;“这么说我多了两个新朋友了?”

  “请别说笑,先生,”士兵说,“朋友从来不嫌多。”

  “说的是,老兄,”埃尔诺通回答。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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