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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那么陛下有点儿肯相信这些危险了?”

  “就算是吧。如果你能向我证明你能消弭这些危险,我就相信。”

  “我想我能行。”

  “你能行?”

  “是的,陛下。”

  “我知道。你有你的本事,有你那些小小的办法,你这只老狐狸!”

  “我的办法不见得那么小。”

  “那么咱们就瞧瞧吧。”

  “陛下愿意起身吗?”

  “干吗?”

  “跟我一起到卢佛宫的旧大楼去。”

  “阿斯特吕斯街那边吗?”

  “就在当初要造家具贮藏室的那个地方,后来陛下除了祈祷的跪凳和骷髅念珠以外,对什么家具都不感兴趣,就取消了那个计划。”

  “现在就去?”

  “卢佛宫的钟刚敲十点,我觉得还不算晚。”

  “我到那座大楼去看什么昵?”

  “啊!天哪!我要是告诉您,您就用不着去了。”

  “很远哪,公爵。”

  “从长廊里走,五分钟就到了,陛下。”

  “德·艾佩农,德·艾佩农……”

  “嗯,陛下?”

  “要是你给我看的东西不是什么新鲜玩儿,那你就当心吧。”

  “我向您担保,陛下,是新鲜玩意儿。”

  “那就走吧,”国王说,一使劲站了起来。

  公爵披上披风,把剑递给国王;随后,他擎着一个烛台,沿着长廊毕恭毕敬地走在前面。国王陛下有气无力地拖着脚步跟着他走去。

  十三 宿 舍

  正如德·艾佩农所说的,时间才不过十点。卢佛官却已经沉浸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狂风怒号,连哨兵沉重的脚步声和城门吊桥的吱嘎声都几乎听不出了。

  果然,不到五分钟的工夫,那两个散步的人到了阿斯特吕斯街上的建筑物前,——这条街从圣日耳曼·洛克赛卢瓦教堂建造时起就一直叫这个名字。

  公爵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走下几级台阶,又穿过一个小院子。打开一扇被枯黄的荆棘丛围住的拱形门;拱形门的下半截还陷在很高的野草里。

  他沿一条阴暗的小径走了十来步,来到一个庭院里,庭院的一个角落耸立着一座石扶梯。

  这石扶梯通向一个很大的房间——或者不如说一条很宽的甬道。

  德·艾佩农也有这条甬道的钥匙。

  他轻轻地开了门,招呼国王来看里面奇特的格局。门一打开,首先扑入眼帘的就是这种格局。

  里面放着四十五张床;每张床上睡着一个人。

  国王看看这一张张的床和床上一个个的人,随后带着有些不安的好奇心转过身来问公爵:

  “嗯,睡觉的是些什么人?”

  “这些人今天晚上还睡觉,明天起就不睡了——当然,除非轮到他睡。”

  “他们为什么要不睡觉呢?”

  “为了让陛下您能睡觉。”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

  “他们是我像在打谷场上拣谷粒那样选出来的;他们都是勇敢的卫士,将要像影子似的不离陛下左右;他们都是绅士,有权到任何陛下要去的地方去。他们不会让任何人走近您一剑能及的距离。”

  “这是你出的点子吧,德·艾佩农?”

  “哎!一点不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陛下。”

  “人家会笑话的。”

  “不,人家会害怕。”

  “这么说,你的这些绅士们很可怕喽?”

  “陛下,这是一群猎犬,您可以放出去追逐您想要的猎物,这些猎犬只认识您,只跟陛下有关系,只会到您跟前来讨取光和热以及生命。”

  “这会叫我破产的。”

  “有哪个国王破过产?”

  “我已经付不出瑞士兵的薪饷了。”

  “好好瞧瞧这些新来的人,陛下;请告诉我,在您看来,他们这些人是不是开销很大。”

  国土打量了一下这间长方形的宿舍,它确实有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甚至对一位看惯豪华精巧的建筑格式的国王也是如此。

  这个长方形的大厅直着被一垛隔墙把它分成两半,建筑师就在隔墙上安排了四十五个放床的凹室,像教堂里并排挨着的偏祭台似的,方向朝着通道,国王和德·艾佩农就是站在这条通道的一头。

  每个凹室开一扇小门,通往相邻的一个舱房模样的小间。

  这种巧妙的格局,使得每位绅士既有大庭广众的生活,又有独居斗室的生活。

  他出现在凹室里,就等于在大庭广众之中。

  他躲在小间里。就像在家里一样。

  每个小间的门又都朝着阳台,这个阳台跟整个建筑一般长。

  国王一开头弄不懂这些微妙的差别。

  “干吗你要让我看这些睡在床上的人呢?”国王问。

  “因为,陛下,我觉得这样更便于陛下视察;此外,这些凹室都各有一个号码,这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用号码来代替它的主人。这么一来,根据需要,住在每个凹室里的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一个数字。”

  “想得倒挺不错,”国王说,“尤其是,如果只有我们掌握解答这个算术题的秘诀的话。可是,这些可怜的人难道就一直这么闷在这蹩脚的大房间里吗?”

  “陛下要是愿意,不妨跟我一起转一圈,到他们每个人的小房间里去看看。”

  “该死!你给我搞了个什么样的贮藏室啊,德·艾佩农!”国王说,瞥了一眼睡觉的人搁在椅子上的破旧衣服。“要是我在这儿贮藏这些汉子的破衣服。巴黎人会笑掉牙的。”

  “陛下,”公爵回答,“我这四十五个卫士穿得不怎么豪华,这是事实;不过,陛下,要是他们全都是公爵和重臣的话……”

  “对,我懂,”国王笑笑说,“那就比我现在要出的价钱贵得多了。”

  “嗯,正是这么回事,陛下。”

  “说说看,他们是什么价钱?也许我知道以后就可以作出决定,因为,说真的,德·艾佩农,他们的脸色可不怎么讨人喜欢。”

  “陛下,我完全知道,他们太瘦了点,也给咱们南方外省的太阳晒得太黑了点,可我刚到巴黎的时候也像他们这样又瘦又黑。他们会跟我一样长胖长白的。”

  “嗯!”亨利说,斜着眼朝德·艾佩农瞥了一下。

  接着,在一阵沉默以后,国王说:

  “你知道你的这些绅士打起鼾来像唱经班的人吗?”

  “陛下,不能光根据这一点来对他们下判断;您看得出,他们今天晚上吃得很好。”

  “瞧,这儿有个人在大声说梦话昵,”国王说,好奇地支棱起耳朵。

  “真的?”

  “对;他说些什么?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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