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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宽恕(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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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格拉尔狂怒地把自己往羊皮床上一搁。这些家伙是些什么人呢?那个躲在幕后的首领是谁呢?为什么旁人都可以出了赎金就释放,惟有他却不能这么办呢?噢,是的,这些残酷的敌人既然用这无法理解的手段来迫害他,那么,迅速的突然的死去,可算是一种报复他们的好方法。死?在腾格拉尔的一生中,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带着恐惧和希望的矛盾想到死。这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毫不留情的幽灵身上,这个幽灵深藏在每个人的内心中,而且随着每次的心跳一遍遍地说道:“你要死了!” 腾格拉尔象一头被围捕的野兽。野兽在被追逐的时候,最初是飞逃,然后是绝望,最后,凭着绝望所刺激出来的力量,有时也能绝处逢生。腾格拉尔寻思着逃脱的方法,但四壁都是实心岩石,地窖惟一的出口处有一个人坐在那儿看书,那个人的后面还不断地有带枪的人经过。他那不签字的决心持续了两天,两天以后,他出了一百万买食物。他们送来一顿丰美的晚餐,拿走一百万法郎的支票。 从这时起,那不幸的囚犯干脆听天由命了。他已受了这样多的痛苦,他决定不让自己再受苦,什么要求他都肯答应了,在他象有钱的时候那样大吃大喝地享受了十二天以后,他算一算账,发觉他只剩下五万法郎了。于是这个囚犯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反应。为了保住剩下的五万法郎。他宁愿再去受饥饿的折磨也不肯放弃那笔钱。有一线濒于疯狂的希望在他眼前闪烁。早就把上帝抛在脑后的他,这时又想起了上帝。上帝有时会创造奇迹的,教皇的巡官或许会发现这个该死的洞窟,把他释放出去,那时他就还可以用剩下五万法郎,保证他此后不致挨饿。他祈祷上帝让他保存这笔钱,他一面祈祷一面哭泣。三天就这样过去了,在这三天里面,即使他的心里并没有想到上帝,但他的嘴巴上总老是挂着上帝的名字。有时他神志昏迷,好象看见一个老人躺在一张破床上,那个老人也已饿得奄奄一息了。 到第四天,他已饿得不成人形而是一具活尸了。他捡完了以前进餐时掉在地上的每一颗面包屑,开始嚼起干草来了。 然后他恳求庇皮诺,象恳求一个守护神似的向他讨东西吃,他出一千法郎向他换一小块面包。但庇皮诺不理他。到第五天,他挣扎着摸到地窖的门口。 “你难道不是一个基督徒吗?”他支撑着起来说:“你们忍心看着一个在上帝面前与你同是兄弟的人死去吗?我的朋友,我当年的朋友呀!”他喃喃地说,脸贴到地上。然后他绝望地站起来,喊道,“首领!首领!” “我在这儿,”万帕立刻出现,说,“您想要什么?” “把我最后的一个金币拿去吧!”腾格拉尔递出他的皮夹,结结巴巴地说,“让我住在这个洞里吧。我不再要自由了,我只要求让我活下去!” “那么您真的感到痛苦了?” “哦,是的,是的,我痛苦极了!” “可是,还有人比您受过更大的痛苦。” “我不相信。” “有的,想想那些活活饿死的人。” 腾格拉尔想到了他在昏迷状态时所见的那个躺在床上呻吟的老人。他以额撞地,也呻吟起来。“是的,”他说,“虽有人比我痛苦,但他们至少是殉道而死的。” “你忏悔了吗?”一个庄严低沉的声音问道。腾格拉尔听了吓得头发根都直竖起来。他睁大衰弱的眼睛竭力想看清眼前的东西,在那强盗的后面,他看见一个人裹着披风站在石柱的影阴里。 “我忏悔什么呢?”腾格拉尔结结巴巴地说。 “忏悔你所做过的坏事。”那个声音说。 “噢,是的!我忏悔了!我忏悔了!”腾格拉尔说,他用他那瘦削的拳头捶着他的胸膛。 “那么我宽恕你。”那人说着就摔下他的披风,走到亮光里。 “基督山伯爵!”腾格拉尔说,饥饿和痛苦使他的脸色苍白,恐惧更使他面如土色了。 “你弄错了,我不是基督山伯爵!” “那末你是谁呢?” “我就是那个被你诬陷、出卖和污蔑的人。我的未婚妻被你害得过着屈辱的生活。我横遭你的践踏,被你作为升官发财的垫脚石,我的父亲被你害得活活饿死,——我本来也想让你死于饥饿。可是我宽恕了你,因为我也需要宽恕。我就是爱德蒙·唐太斯。” 腾格拉尔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起来吧,”伯爵说,“你的生命是安全的。你的那两个同伴可没有你这样幸运,一个疯了,一个死了。留着剩下的那五万法郎吧,我送给你了。你从医院里骗来的那五百万,已经送回给他们了。现在你可以好好地吃一顿。今天晚上你是我的客人。万帕,这个人吃饱以后,就把他放了。” 伯爵离开的时候腾格拉尔仍然倒在地上,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人影在甬道里消失了,甬道两旁的强盗都对他鞠躬。万帕遵照伯爵的指示,款待了腾格拉尔一顿,让他享受意大利最好的酒和美食,然后,用他的马车带他离开,把他放在路上,他靠着一棵树干。在树下呆了一整夜,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天亮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一条小溪附近;他口渴了,踉踉跄跄地走到小溪边。当他俯下身来饮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头发已完全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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