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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唉!你离开我,让我在这儿死掉,”高乃里于斯嚷道,“还算对我忠实吗?”

  “可是,高乃里于斯先生,”萝莎说,“只要能使你高兴的事,我哪一样没有做到呢?难道我没有照料你的郁金香吗?”

  “萝莎,你好狠心!我在这世界上只有这一种纯真的快乐,可是你为了这个责备我。”

  “我没有什么好责备你的,高乃里于斯先生,除非是为了在布依坦霉夫我听说你要处死刑的那一天起,我就感到的那种苦痛。”

  “萝莎,我亲爱的萝莎,我爱花,叫你不高兴了。”

  “高乃里于斯先生,你爱花,我不会不高兴,只是你爱花比爱我更厉害,这叫我很难过。”

  “哦,亲爱的,亲爱的爱人,”高乃里于斯嚷道,“你瞧瞧我的手抖得多厉害,瞧瞧我的额头多么苍白,你听听,听听我的心跳得多快。唉,这绝不是因为我的黑郁金香在对我微笑,、在向我招手;不,这是因为你在对我微笑,这是因为你低下额头来望着我;这是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觉得你的手一边逃避我的手,一边又勾住我的手,这是因为我隔着冷冰冰的铁栅栏,感觉到你美丽的脸上的热气。萝莎,我的爱,你把黑郁金香的球根摔碎吧,把这朵花的希望毁掉吧,灭掉我习惯了每天做的这个纯清美好的梦的甜蜜的光芒吧,那样也好!去它的衣饰华丽、风度文雅、癖性高傲的花,你把这一切都给我拿走吧,忌妒别的花的花儿啊,你把这一切都给我拿走吧,但是你千万别把你的声音、你的举动、你的在大楼梯上发出的脚步声拿走,你千万别把你的在黑暗的走廊里的眼睛的火光,你的永远温睡我的心房的爱的保证拿走;爱我吧,萝莎,因为我知道我只爱你。”

  “得除了黑郁金香才轮到我呢,”姑娘叹口气说,她那双温暖柔和的手终于伸过铁栅栏,伸到高乃里于斯的嘴唇边。

  “你胜过一切,萝莎……”

  “我应该相信你吗?”

  “就像你相信上帝一样。”

  “好吧,你爱我不会叫你受到很多束缚吗?”

  “不幸的是太少了,亲爱的萝莎,不过你却受到不少的束缚。”

  “我,”萝莎问,“我受到什么束缚?”

  “首先你就不能结婚。”

  她笑了。

  “啊!瞧你们这些专制魔王,”她说,“你爱一个美人儿;你只想到她,梦到她;你虽然被处死刑,走上断头台,还要把最后的一声叹息献给她;可是你却要求我,一个可怜的女孩子,为你牺牲我的梦想和野心。”

  “可是,你说的是哪个美人儿,萝莎?”高乃里于斯说,他在记忆里寻找萝莎影射的女人,但是怎么也找不到。

  “就是那个黑美人,先生,那个身材苗条,脚杆纤巧,还有一颗高贵的头的黑美人。我说的是你的花儿。”

  高乃里于斯笑了。

  “想象中的美人,我的好萝莎,可是你呢,除了追求你的那个人,不如说追求我的那个雅各卜以外,还有许多漂亮小伙子包围着你,向你求爱呢。萝莎,你还记得你对我谈起过海牙的大学生、军官和店员吗?唉,难道在洛维斯坦因就没有店员、军官和大学生吗?”

  “啊,当然有,而且很多,”萝莎说。

  “他们写信吗?”

  “写的。”

  “如今,你识字了……”

  高乃里于斯想到靠了他这个可怜的犯人,萝莎才有了看她收到的情书的特权,不禁叹了一口气。

  “暖!可是,”萝莎说,“高乃里于斯先生,我觉得在看别人写给我的信,打量来见我的情人的时候,我只是在服从你一个人的指示。”

  “怎么,我的指示?”

  “是啊,你的指示;你忘了吗?”萝莎接着说,这回轮到她叹气了,“你忘了你在高乃依·德·维特先生的《圣经》上写的遗嘱了吗?我呀,我可不会忘记,因为,如今我认得字了,每天都看它,而且常常不是看一遍,而是看两遍。哎!在这个遗嘱里,你命令我爱一个二十六岁到二十八岁的漂亮年轻人,并且嫁给他。我正在找这样一个年轻人,因为我白天的时间都要花在你的郁金香上,你只好让我在晚上去找他了。”

  “啊!萝莎,那份遗嘱是在我料到非死不可的情况下立的,总算老天帮忙,我还活着。”

  “好!那么我就不去找那个二十六岁到二十八岁的漂亮的年轻人了,我以后就上这儿来看你。”

  “啊!对,萝莎,来啊,一定来啊!”

  “不过有一个条件。”

  “我现在就接受。”

  “三天之内不准提起黑郁金香。”

  “如果你一定要这祥,我可以永远不提它,萝莎。”

  “啊!”姑娘说,“我不要求办不到的事。”

  好像是出于疏忽,她把娇嫩的脸颊凑近了铁栅栏,凑得那么近,高乃里于斯能够用嘴唇碰了一下。

  萝莎轻轻地叫了一声逃走了,叫声中充满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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