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大仲马 > 黑郁金香 | 上页 下页 |
四十二 |
|
“一个发怒的动作常常可以免掉一个回答。我耸耸肩膀,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不过,我听到一句话,又停住了,这句话说得很轻。雅各卜对我爸爸说: “‘我看,查明白倒不是件难事。’ “‘只要去搜搜就行了,他要是另外还有球根,我们一定可以找到。’ “‘是啊,通常总有三个。’” “有三个!”高乃里于斯大声说,“他说我有三个球根!” “你明白,这句话,就跟叫你吃惊一样,当时也叫我吃了一惊,我又转回身来。 “他们两个忙着说话,没有注意我。 “‘可是,’我爸爸说,‘也许这些球根不在他身上。’ “‘那么,找个什么借口叫他下来,我去搜查他的牢房?’” “哦!哦!”高乃里于斯说,“你的雅各卜先生是个卑那无耻的小人。” “我怕他是的。” “告诉我,萝莎,”高乃里于斯想了一会儿继续说。 “什么?” “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拾掇花坛的那一天,这个人跟过你吗?” “是的。” “他像个影子似的闪到接骨木后面去了?” “不错。” “你耙地的时候,一举一动他都很注意?” “都很注意。” “萝莎……”,高乃里于斯脸色发白,说。 “嗯!” “他跟的不是你。” “他跟谁呢?” “他爱的不是你。” “那么,是爱谁呢?” “他跟的是我的球根;他爱的是我的郁金香。” “哎呀呀!这倒是可能的,”萝莎大声说。 “你愿意查查明白吗?” “怎么个查法?” “哦!这很容易。” “你说说看。” “你明天到花园里去;想办法像头一次那样,让雅各卜知道你去;想办法像头一次那样,让他跟你去;假装把球根埋在土里,然后离开花园,不过要从门缝里向花园看,看他干什么。” “好!然后怎么办呢?” “然后!他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应付。” “啊!”萝莎叹了一口气说,“你很爱你的球根,高乃里于斯先生。” “说真的,”犯人叹着气说,“自从你爸爸把那个不幸的球根踩烂以后,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一部分已经瘫痪了。” “那么!”萝莎说,“你愿不愿意试试另外一个呢?” “什么?” “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爸爸的提议?” “什么提议?” “他说过要给你几百个郁金香球根。” “对的。” “你就拿两三个,你可以把第三个球根种在这两三个球根中间。” “对,如果只有你爸爸一个人,”高乃里于斯皱紧眉头说,“这样做倒很好;可是还有那一个人,那个雅各卜在侦察我们……” “啊!这倒是真的,不过,好好考虑考虑!照我看,你把自己的很好的消遣剥夺掉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微笑中多少带点儿讥刺的意味。高乃里于斯真的考虑了一会儿,不难看出他在跟一个强烈的欲望搏斗。 “噢,不!”他带着古时候人的坚忍不拔的精神大声说,“不!这是懦弱,这是愚蠢,如果我这样把我们最后一线希望交给愤怒和忌妒,去碰不可靠的运气,那我将是一个不可原谅的人。不!萝莎,不!明天我们来决定你的郁金香怎么办;你照我的指示培植它;至于第三个球根,”高乃里于斯深深地叹一门气,“至于第三个球根,还是把它收在你衣柜里吧!好好看着,像守财奴看着他头一个或者最后一个金币;像母亲看着她的儿子;像受伤的人看着他血管里的最后一滴血;看着它吧,萝莎!我总觉得,它是我们的救星,它是我们的财富!看着它吧!要是天火落在洛维斯坦因,答应我,萝莎,你的指环,你的首饰,你那戴在你头上显得那么合适美丽的帽子都不要管。答应我,萝莎,你要把那蕴藏着我的黑郁金香的最后一个球根救出去。” “放心好了,高乃里于斯先生,”萝莎带着既优郁又严肃的温柔神情说:“放心好了,你的愿望对我就是命令。” “还有,”年轻人继续说,越来越激动了,“要是你发现有人跟你,你的行动受到监视,你的话引起了你爸爸或者我讨厌的那个坏蛋雅各卜的疑心;那么,萝莎,立刻就牺牲我吧,我只有通过你才能够生活,在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人;牺牲我吧,别再来看我了。” 萝莎觉得心里一阵难过,泪水涌到眼眶里。 “唉!”她说。 “什么?”高乃里于斯问。 “我明白了一件事。” “你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姑娘呜咽着说,“我明白了你爱郁金香,爱得那么厉害,你的心里没有地方容纳得下另外一种爱。”她逃走了。 那天晚上,年轻的姑娘走了以后,高乃里于斯度过了他所度过的最难熬的一夜。 萝莎跟他生气了,她生气是完全有理由的,也许她再也不会来看这个犯人,而他再也不会得到萝莎或者他的郁金香的消息了。 像他这种十全十美的郁金香培植者,世界上还有,他们的这种古怪的性格,我们现在该怎样解释呢? 尽管对我们的主人公和园艺学来说,很不恭敬,但我们还是得承认:高乃里于斯的两种爱中,他最惋惜的是对萝莎的爱;到了早上三点钟,他又疲倦,又担心,又后悔,终于睡着了的时候,大黑郁金香在梦中把第一把交椅,让给了金发的弗里斯姑娘的那一双如此可爱的蓝眼睛。 |
梦远书城(guxuo.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