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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噢!难道富凯先生眼看着他的朋友被绞死而撒手不管吗?”波尔朵斯高声嚷道。

  “为什么不可以呢?”阿拉密斯说。

  “噢,对我来说,好象是……”

  “这些可怜虫被绞死,那也是国王陛下的命令。而富凯先生尽管身为财政总监,我想,生杀大权不在他手中。”

  “那也有可能,”波尔朵斯咕噜着,“但是,处于富凯先生这样的地位……”

  阿拉密斯知道波尔朵斯又要说出什么蠢话来,连忙把话题岔开。

  “您看,”他说,“我亲爱的达尔大尼央,我们尽谈别人的事;让我们来听听您的情况吧。”

  “关于我的情况,您早就全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您的。相反,亲爱的阿拉密斯,还是谈谈您吧。”

  “我的朋友,我已经对您说过,在我身上,原来那个阿拉密斯早已不复存在了。”

  “连修道院院长德·埃尔布莱也不复存在了吗?”

  “不存在了。您看到的是一个被天主牵着手领到一个他不应该也不敢奢望的位置上去的人。”

  “您说是天主?”达尔大尼央问。

  “是的。”

  “唷!那才怪了,有人对我说,亲口对我说,是富凯先生把您送上这个位置的。”

  “谁对您说的?”阿拉密斯问,他使出全部的坚强意志也无法制止他脸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

  “还用问!是巴汕说的。”

  “这个笨蛋!”

  “不错,我不说他是个精灵鬼,可这是他告诉我的,现在我重复他的话。”

  “我从来没有见过富凯先生,”阿拉密斯回答,他神态沉静、目光纯正,象个从未说过谎话的修女那样。

  “噢!”达尔大尼央回答,“如果您见过他,甚至认识他也没有什么坏处,富凯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呵!”

  “他是个大政治家。”

  阿拉密斯作了个满不在乎的姿势。

  “是个权势熏天的大臣。”

  “我只颂扬国王和教皇,”阿拉密斯说。

  “我的天!您听我说,”达尔大尼央以最自然的口气说,“我,我这样说,是因为这里所有的人对富凯先生都崇拜得五体投地,大地是富凯先生的,我购置的盐田是富凯先生的,波尔朵斯在那里研究地形学的那个海岛是富凯先生的,整个驻军是富凯先生的,那些帆桨战船是富凯先生的,我可以这样说,您附属于他,或者说,您的主教管区也是属于富凯先生的!这,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除了国王之外,他是另一个主宰,和国王有着同样的权力,就是这么回事。”

  “谢天谢地!我不附属于任何人,我不属于谁,我完全独立自主,”阿拉密斯回答说,在交谈时,他的眼睛紧跟着达尔大尼央的每一个动作,注视着波尔朵斯的每一个眼神。

  但达尔大尼央毫无表情,波尔朵斯纹丝不动;巧妙的进攻被机灵的对手避开,一个也没有击中。

  尽管如此,这样的对垒使双方都感到疲劳,用晚餐的通知使大家都乐意接受。

  晚餐使话题改变了。诚然,他们都心中有数,象他们这样互相提防,任何一方也休想刺探到更多的消息。

  波尔朵斯压根儿不知道事情的底细。他仍然岿然不动,那是因为阿拉密斯示意他不要乱动。对他来说,晚餐只是晚餐而己;这对波尔朵斯已经足够了。

  这顿晚餐真是妙极了。

  达尔大尼央兴高采烈,喜形于色。

  阿拉密斯和蔼可亲得出奇。

  波尔朵斯象珀罗普斯①似的狼吞虎咽。

  大家海阔天空,谈打仗,谈财政,谈艺术,谈爱情。

  每当达尔大尼央大胆地提出有关政治的术语时,阿拉密斯就装出惊讶的样子。这接二连三的惊讶更增加了达尔大尼央的怀疑,正如达尔大尼央的始终不信任引起了阿拉多斯的猜疑一样。

  临了,达尔大尼央故意让话题落到柯尔培尔这个名字上。直到最后他才露出这一招。

  “柯尔培尔是什么人?”主教问道。

  “啊!他这下子,”达尔大尼央暗自说,“可太厉害了。要防他一手,见鬼!要防他一手。”

  他说出了阿拉密斯想要知道的有关柯尔培尔的全部情况。

  晚餐,或者说是达尔大尼央和阿拉密斯之间的长谈一直延续到凌晨一点钟。

  ①珀罗普斯:希腊神话中主神宙斯的孙子。曾被他父亲剁成碎块供神食用,后被宙斯复活。

  十点正,波尔朵斯已在他的椅子上进入梦乡了,象管风琴那样打着呼噜。

  午夜时人们把他叫醒,把他送上床。

  “哎唷!”他说,“我好象昏昏沉沉的,可你们谈的全都很有趣。”

  一点钟,阿拉密斯把达尔大尼央领到留给他用的房间里,这是主教府最好的一间。

  两个仆从供他使唤。

  “明天早上八点钟,如果您乐意的话,我们和波尔朵斯一道去骑马,”他和达尔大尼央告辞时这样说。

  “八点钟!不太迟了吗?”达尔大尼央说。

  “您知道,我需要睡七个钟头,”阿拉密斯说。

  “不错。”

  “晚安,亲爱的朋友!”

  说完,他真心诚意地拥抱了火枪手。

  达尔大尼央让他离去。

  “好!我五点钟就起床,”阿拉多斯走后,门关上时他这样说。

  这样决定之后,他就上床睡觉,并且,象人们说的那样头一着枕就睡着了。

  第七三章 波尔朵斯悔不该陪达尔大尼央同来

  达尔大尼央刚把烛火吹灭,守在那里的阿拉密斯,透过窗帘看见他朋友房间的烛光一灭,就摄手摄脚地穿过走廊,来到波尔朵斯的卧室。

  这个巨人已经睡了差不多一个半钟头,这时候正大模大样地卧在鸭绒压脚被上,沉浸在头一觉的甜蜜酣睡中;这头一觉对波尔朵斯来说,顶得住钟声和炮声的干扰,他的头在轻柔的荡漾中漂浮;此情此景使我们想起一叶随波飘流的轻舟,再过一分钟波尔朵斯就要进入梦乡。

  卧室的门在阿拉密斯那只手的微弱压力下被推开了。

  主教走近贪睡的人身旁。厚厚的地毯闷住了他的脚步声,再说,波尔朵斯的打鼾声也盖住了所有的声响。

  阿拉密斯伸出一只手搁到沉睡的人肩上。

  “醒醒,”他叫道,“醒醒,我亲爱的波尔朵斯。”

  阿拉密斯的音调柔和而亲切,可它包含的不只是一个通知,而是一道命令。他的手,尽管那样轻柔,却暗示着某种危急。

  沉睡中的波尔朵斯听见阿拉密斯的声音并感觉到他的手在他身上触动。

  他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谁在这儿?”他发出巨人的声音问。

  “嘘!别出声,是我,”阿拉密斯说。

  “是您,亲爱的朋友!真见鬼,您干吗把我吵醒?”

  “来告诉您,得马上动身。”

  “动身?”

  “是的。”

  “上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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