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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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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您没懂得我的意思。我这样做是很体贴的,当然我没解释清楚,也许先生是外国人吧,我从口音里听出……” 的确,陌生人讲话小舌颤音发得有些沉浊,这是英国人发音的重要特征,就是讲一口最纯正法国话的英国人也改不了这种口音。 “因为先生是外国人,我是说也许您没懂得我话中微妙的语义区别。先生占有三间房,我要求先生能够放弃一到两间,这可以减少您许多房租,我的良心也可得到宽慰,事实上,在房租有幸定得相当合理时,要不合理地提高是使人很难受的。” “昨天租金多少?” “先生,一个路易,包括伙食费和照料马匹的费用。” “好,那么今天呢?” “啊!困难就在这里。今天是国王驾临的日子;如果宫廷人员来借宿,白天的房租也要算在里面。这样每个房间两个路易,三个房间共六个路易。两个路易,先生,是小意思,可是六个路易就相当多了。” 陌生人的脸刚才还是通红的,现在变得非常苍白。 他狠了狠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绣有纹章的钱袋,小心翼翼地把它捏在手心里。这只钱袋千瘪、松软、空空的,这一切都没逃过克罗波尔的眼睛。 陌生人把钱袋里的全部东西都倒在手上,共有三枚双路易,值六个路易,正好是客栈老板要的数目。 可是,克罗波尔刚才要的是七个路易。 他瞧着陌生人,好象在对他说:“还有呢?” “还缺一个路易是吗,老板?” “是的,先生,不过……” 陌生人在裤袋里掏了掏,把里面的东西全掏了出来,他裤袋里装有一只小钱夹、一把金钥匙和一枚白色合金的辅币。 加上这枚辅币,他凑成了一个路易。 “谢谢,先生,”克罗波尔说,“现在我还想知道先生是否打算明天还住这套房间,要是您要住的话,我可以为您保留,要是先生不想住的话,我就要答应把房间租给马上要来的陛下的随行人员了。” “不错,”陌生人沉默了好一阵以后说,“您大概已经看到我身无分文,可我要留下这套房间,您到城里去把这颗钻石卖掉,或者您留下它作抵押。” 克罗波尔久久地注视着那颗钻石,陌生人急切地说: “我宁愿您卖掉,先生,这颗钻石值三百皮斯托尔①。一个犹太人,布卢瓦有犹太人吗?他会出您两百皮斯托尔,甚至只有一百五十皮斯托尔,他给您多少您就拿多少,哪怕只够给您的房租钱,去吧!” “噢!先生,”克罗波尔大声说,陌生人如此高贵、如此大方地把钻石交给他,并以持久的耐心来对待他种种无理取闹和猜疑,陌生人的这些反应使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卑下和羞耻。“噢!先生,我非常希望在布卢瓦没有人会抢劫,您似乎以为有这样的事;这颗钻石的价值有您所说的那样……” 陌生人又一次用他天蓝色的目光狠狠地盯了克罗波尔一眼。 “这方面我不内行,先生,请相信,”克罗波尔大声说。 “不过,珠宝商是内行,去问他们吧,”陌生人说,“现在,我想我们结完了帐,不是吗,老板先生?” “是的,先生,可我非常遗憾,我担心我冒犯了先生。” “丝毫段有,”陌生人威严地说。 “要不似乎是敲了一位高贵的旅客的竹杠……先生,请您务必多多包涵。” “我们别谈这个啦,我对您说,请您走吧。” 克罗波尔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带着迷茫的神情走了,这表明他有一颗仁慈的心,并且真诚地感到内疚。 陌生人自己走去关上门,等到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瞧着钱袋底,取出了一只盛放钻石的小绸袋子——他唯一的财产。 他同样看看空空的衣袋,瞧瞧文件夹里的文件,深信他就要一文不名了。 于是他做了一个冷静而失望的有气魄的动作,抬起眼睛望着天空,用颤抖的手擦去布满他那高贵的额头上的汗珠,随后把刚才显得不可思议的尊严的目光移到了地上。 刚才的风暴远远地离开了他,也许他在灵魂深处的祈求起了作用。 他走近窗户,重新回到阳台上的老位置,呆呆地、死一般地、一动不动地待在那儿,直到天色开始暗下来。第一批火把穿过了散发出香气的街道,看到这个信号,城里的每扇窗户都亮起了灯火。 第七章 帕里 陌生人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些灯火,倾听着这些声音,这时,克罗波尔老板带着两个侍者走进他的房间,两个侍者摆好了桌子。 外国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 克罗波尔靠近旅客,怀着深深的敬意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先生,钻石已估了价。” “啊!”旅客说,“怎么样?” “是这样,先生,亲王殿下的珠宝商给了两百八十皮斯托尔。” “您接受啦?” “我觉得应该接受,先生,不过我有附加条件,先生如要保留钻石,等有了现款再赎回的话……钻石可以归还。” “用不着,我对您说过卖掉它。” “那么,我照办了,或是基本上照办了,钻石没有卖绝,不过已经拿到了钱。” “把应该付给您的钱扣去,”陌生人添了一句。 “先生,我会扣的,既然您非要我这样做不可。” 贵族的嘴唇上掠过一丝苦笑。 “把钱放在这口衣柜上,”他说,同时转过身去指了指那件家具。 克罗波尔把一只相当大的钱袋放在上面,从里面先取出了房租。 “现在,”他说,“先生不会使我遭受不吃我们晚餐的痛苦吧?……午餐没有吃,这是对‘梅迪西丝’旅店的侮辱。瞧,先生,晚餐准备好了,我冒昧地还要补充一句:它看上去还不错。” 陌生人要了一杯葡萄酒,掰了一块面包,可是并没离开窗口去吃喝。 不久,人们听到一阵响亮的军乐声和喇叭声;远处响起一片喧闹声,城市地势低的那部分到处是嗡嗡的嘈杂声,传入外国人耳朵的第一个清晰的声音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国王!国王!”奔忙吵嚷的人群连声喊道。 “国王,”克罗波尔重复了一遍,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他丢下了客人,也顾不上对客人热情接待了。 在楼梯上克罗波尔太太、皮特利诺和所有的帮手、厨房小厮撞上了克罗波尔,他们互相挤撞着,乱成一团。 队伍缓缓地向前行进着,被街上的和窗口的无数火把照得通亮。 在一支火枪队和一队熙熙攘攘的贵族后面,过来了红衣主教马萨林先生的驮轿,它象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一样,由四匹黑马抬着。 年轻侍从和红衣主教手下的人走在后面。 接着来了太后的四轮马车,车门口坐的是她的侍从女伴,两旁是骑马的侍从贵族。 国王跟着也出现了,他骑在一匹马鬃宽宽的萨克逊骏马上。年轻侍从拿着的火把照亮了他那张高贵而庄严的脸。这时,从一些窗口里传出一片最热烈的欢呼声,年轻君主向那些窗口频频致意。 国王旁边稍后两步,孔代亲王、当儒①先生和其他二十名朝臣威风凛凛地在后面压阵,再后面跟着的是他们的手下人和行李。 这种排场完全象在进行军事行动。 只有几名朝臣穿着旅行服,都是年纪大的;其他几乎所有的人都穿着战服。还可以看到许多人象亨利四世和路易十三时代那样戴着护喉颈甲,披着水牛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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