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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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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太爱你了!”他回答,一面把她的头推后些,渴望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两手捧住他的困乏的脸,细看着他的眼睛。她这会儿给初恋的热情支配着,除了他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他看上去那么漂亮,那么需要她的爱!现在,虽然在他妻子家里,虽然他的爱里夹杂着那么许多显然很坏的因素,她都不在乎。她爱他。她整夜没有睡,都在想着他。由于她那么年轻,她还不容易想得很透彻,但是她总觉得他处境非常不快乐,配偶非常不合适,而他极需要她。他那么文雅,那么纯洁,那么能干!如果他不需要安琪拉,安琪拉为什么一定要他呢?除了他的陪伴之外,她什么都不受损失;她为什么要绊住他呢?如果她,苏珊,处在安琪拉的地位,她就不会这样。假定有个孩子,那会有什么真正的区别吗?他不爱她。 “别为了我担心,”她安慰说。“我爱你。你还不知道吗? 我得跟你谈谈。我们得谈一下。威特拉太太怎样?” 她在想着威特拉太太会做点儿什么,会不会打电话给她母亲,会不会即刻来争取尤金。 “哦,她还是老样子!”他没精打采地说。“我们辩论了很久。我告诉她我打算怎么办,不过我待会儿再告诉你。” 他去换衣服,然后走进安琪拉的房间去。 “我要跟苏珊出去散一会儿步!”他预备好后,盛气凌人地说。 “好吧,”安琪拉说,她累得都要昏过去了。“你回来吃饭吗?” “我不知道,”他回答。“有什么关系吗?” “只是:你要是不回来,用人跟厨子就不用呆在这儿。我不要吃什么。” “护士什么时候来?” “七点钟。” “那末你就预备晚饭吧,”他说。“我尽可能在四点以前回来。” 他走到工作室去,苏珊在那儿等他。她面色苍白,眼睛微微凹进,可是却带着坚强、自信的样子。现在,就和以前一样,他又注意到她的年轻的身体具有的那种独立自主的神气,这在过去曾经那么有力、那么可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她是一个出色的姑娘,这个苏珊,又刚毅又能干,虽然她是在一种可以说是柔弱的环境中长大的。昨天晚上在逼迫之下,她竟然说她得到旅馆去,等到能够把自己的事料理清楚才回家,这句话给了他深刻的印象。要不是她有高贵的品质,她为什么想到外面找工作呢?他有一次听她母亲说过,根据她父亲的遗嘱,她能继承一大笔财产。今儿早上,她的目光是那么自信。他没打电话去叫车子,就跟她沿着石墙走上大道,那座石墙临着向格伦墓北流的河面。他忽然想起他们可以到克勒蒙特旅馆去吃早饭,然后再坐车子上别地方去——他还没有想定上哪儿。人家也许会认识他们。 “我们做什么呢,亲爱的?”他问,早晨的凉风拂在他们的脸上。正是极好的天气。 “我随便,”苏珊回说。“我答应今天上亚尔麦丁家去,不过并没有说定什么时间。如果我饭后到那儿,他们并不会觉得奇怪。威特拉太太会打电话给妈妈吗?” “我想不会。实际上,我可以肯定她不会。”他想到他跟安琪拉最后的谈话;她说她不会采取什么行动的。“你母亲会打电话找你吗?” “我想不会。妈妈知道我在哪儿,多半不会烦心的。要是她打电话去,他们会说我还没有到。如果她打到威特拉太太那儿去,她会告诉妈妈吗?” “我想不会。”他说。“我可以肯定她不会。安琪拉要有时间想想。她不会采取什么行动的。她早上告诉过我。她要等着看我采取什么行动。现在就看我们走哪一着棋了。” 他向前走着,一边眺望着河水,一边握住苏珊的手。那时不过六点三刻,大道上还很寂静。 “要是她告诉了妈妈,那就很糟糕,”苏珊沉思着说。“你真的认为她不会吗?” “我肯定她不会。我很肯定。她现在还不打算做什么。那太危险了。我想她以为我还可能回心转意。哦,我过的是什么生活啊!现在有了你的爱,以前就象是做了一场梦。你这么不同,这么慷慨!你的态度这么不自私!这许多年来件件小事都受她管束。最后还玩上一个鬼把戏!” 他悲伤地摇摇头。苏珊望着他的疲乏的脸,她自己的脸就象清晨那样清新。 “哦,我一开头要有了你就好啦!”他加上一句。 “听着,尤金,”苏珊说。“你知道,我替威特拉太太难受。我们昨儿晚上不该那样,是你要我那样的。你知道你总是不听我的话,除非到了太迟的时候。你太顽强了!除非你自己乐意的话,否则我不要你离开威特拉太太。别为了我离开她。我并不要跟你结婚,至少目前不要。我情愿把自己这样给了你,如果你要我这样的话。可是我要点儿时间去想想,去计划计划。要是妈妈今儿听见了,那就不得了啦。如果我们有时间想想,我们也许可以向她说明白。我不管威特拉太太昨儿晚上对你说的那件事。我不要你离开她。只要我们可以想出个办法来就成啦。问题是在妈妈,你知道。” 她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摇摇,捏捏他的手指。她沉思着: 因为她母亲的确是问题。 “你知道,”她说下去,“妈妈的思想并不褊狭。除非很理想,否则她不大相信结婚的。要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威特拉太太的情形也不会有多大问题。我在这么想着。要是妈妈认为这会使我快活,同时又不会给人家说话,她可能会同意某种安排的。不过我得有时间跟她谈谈。不能说办就办。” 尤金相当惊奇地听着她的话;他对她自动说出、做出的一切都抱着同样的态度。她对这些问题好象已经考虑了相当时间。她不大轻易发表意见。在考虑中、在措词方面,她常常犹豫,停顿,不过说出来之后,那就是她的意见。他不知道她的说法到底有没有道理。 “苏珊,”他说,“你使我吓了一跳!你怎么想的!你知道你在说的是什么话吗?你真的了解你母亲吗?” “妈妈吗?当然罗,我想我很了解她。你知道她很特别。妈妈是有学问的,又富于幻想。她常讲上一大套关于自由的言论,不过我对她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接受。我想妈妈跟大多数女人不同——她是特殊的。她喜欢我,为了我这个人,而不是为了我是她的女儿。她很关心我。你知道,我觉得我比妈妈来得坚强。我想,如果我尽力的话,我可以支配她的。她现在许多事情都依靠我。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她没法叫我做任何事。我相信我能够使她接受我的意见。我做过好多次了。所以我想现在也可以这样,如果我有充分时间的话。要她照着我的意思做,得需要一点儿时间。” “要多少时间呢?”尤金沉思着说。 “哦,我不知道。三个月。六个月。我不敢讲。可是我要试试看。” “要是不成功,那怎么办?” “那——那我就不顾她,就这样。我没有十分把握,你知道。不过我想我能够。” “要是办不到呢?” “我办得到。我管保办得到。”她快乐地把头一昂。 “到我这儿来吗?” “到你这儿来。” 他们在树荫下走近第一百街。远处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他们前面走。尤金抱住苏珊,在她嘴上吻了一下。“哦,你这天仙!”他喊着。“海伦①!塞栖!” -------- ①希腊神话中出名的美女,就是为了她,才掀起了特洛伊战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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