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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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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迷人了,”克莱德心想,“虽然有点儿太随和。尽管我跳得并不比别人高明,但看得出她喜欢我,就因为在她心目中,我好象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差不多就在这当儿,她说:“真痛快,不是吗?您跳舞可真是内行,格里菲思先生。”“哦,我可不内行,”他回答说,直瞅着她的眼睛笑,“您跳舞才是内行呢。我所以跳得好,多亏是跟着您一块跳啊。” 此刻他感到:她的手臂是丰腴柔软的,她的胸脯,对这么年轻的姑娘说,是很丰满的了。瞧她如痴似醉地跳呀跳的,早已使克莱德入了迷,她那一举手、一投足的姿态,几乎是在撩拨他似的。 “得了,现在就放《爱之小舟》,”迪拉特在《棕色的眼睛》一曲结束时说。“您就跟泽拉跳一会儿,丽达跟我去跳一圈,好吗,丽达?” 他本来就非常喜欢跳舞,此刻又十分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舞艺,等不到新的一支舞曲放出来,就急急忙忙地挽起丽达的手臂,一下子跳起来,跳着各式各样舞步和各种不同花样的舞姿,简直是满场飞似的。所有这些都叫克莱德望尘莫及,从而很快就证实迪拉特确是跳舞的行家。一曲舞罢,他才点头示意克莱德把唱片《爱之小舟》放上去。 但是克莱德跟泽拉跳了一个曲子以后,才闹明白:参加今晚舞会原意,就是要使两对伴侣一块玩儿,不但互不干预,相反,大家还应想尽种种方法,让另一对伴侣玩得痛快。当泽拉跟克莱德一块跳,而且跳得很好,跟他说了很多的话时,克莱德心里始终很清楚:她仅仅对迪拉特一个人感兴趣,特别喜欢跟迪拉特在一块。跳了几个舞曲以后,克莱德跟丽达靠在一张长沙发上聊天,泽拉和迪拉特就离开这儿,上厨房寻摸什么饮料去了。不过,克莱德发现,他们待在厨房里,要比喝一口饮料的时间长得多哩。 就在这时,丽达仿佛故意要让他与她更进一步接近。她觉得他们俩靠在长沙发上闲聊得差不多了,就站了起来,而且这么突兀——既没有乐曲,也没有说话——便向他伸出手来,要他再跟她多跳一会儿。原先她跟迪拉特跳过好几种舞步,现在她就好象想再跳给克莱德看看。不过,由于那些舞步样式规定,他们之间贴得比过去更紧了——非常紧。她跟克莱德贴得那么紧,还用胳膊肘做出各种手势给他看,指点他该怎样跳,她的脸和两颊几乎就贴近他的脸颊了——竟然使他的意志和决心也都没法抗拒了。他按捺不住,把脸颊贴在她脸颊上,她却抬起双眼,脉脉含情地直望着他。他的自我克制能力,一下子消失了,他吻了她的朱唇。接着,他吻了又吻——吻了又吻。他原以为她会推开他,殊不知她并没有这样做,她完全听任他亲吻——她始终保持同一个姿态,好让他继续一个劲儿吻自己。 他感到她那滚热的身子温顺地紧贴着他,她回过来也用自己朱唇吻他的嘴唇。这时,他才猛地明白,他这是明明让自己陷入这样一种关系中去,这种关系也许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加以改变,或则加以回避的。他心里也明白:要自己顶得住,真是难上难啊,因为现在他已经喜欢她了,显然,她也喜欢他。 第九章 这次除了给克莱德一阵子激动和兴奋劲儿以外,到头来还使他重新考虑自己在这里该怎样走正路这个问题。眼前这个姑娘,正以如此坦率、乃至于挑逗性的方式亲近他。可在不久以前,他明明向自己和妈妈保证,说他在这里循规蹈矩,与过去迥然不同——决不跟导致他在堪萨斯城栽跟头的那一号人接近,或是发生什么关系。可是啊——可是啊—— 现在他所受到的诱惑,是不可抗拒的。跟丽达一接触,他就感觉到,她正期待他作出进一步表示——而且刻不容缓。可是,如何表示呢?又在哪儿表示呢?反正不是在这个陌生的大房间。除了迪拉特和泽拉假装要去的厨房以外,这里自然还有别的房间。不过,要是他们之间一旦确立这样一种关系,那以后又该怎么办呢?对方会希望他继续保持这种关系。要是他把它一刀两断,岂不是让自己陷入难以解决的纠葛中去吗?他一边跟她跳舞,大胆放肆地抚摸她,一边却在心中思忖:“我不应该这么干,可不是吗?这里是莱柯格斯。在这里,我是格里菲思家族的一员啊。我知道,这些年轻姑娘——乃至于她们的父母对我要求什么。难道说我真的爱这个丽达吗?也许说不定是她太迅速、太轻易地就向我不战而降吧?即使说对我在这里的前途不会真的构成危险,那也是令人心中感到不快——这种亲密关系不是来得太快了吗?”这时他的心境,竟跟堪萨斯城冶游时不无相似之处——一方面他被丽达迷住了,另一方面又引起了反感。如今,他至多只能稍加克制地吻她,抚摸她,直到迪拉特和泽拉又回来了,也就不可能再那样亲亲密密了。 不知哪儿的时钟敲了两下,丽达突然想到自己非走不可了——她回家这么晚,她父母会感到不满。既然迪拉特丝毫没有离开泽拉的迹象,自然该由克莱德护送丽达回家。这本是一大乐事,只因他们两人都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失望,乃至于失败的感觉,此刻双方不免有些败兴了。他暗自寻思:他刚才辜负了她的期待。可她暗自思忖:显然,他还没有胆量在她乐意奉献以后再越雷池一步。 一路上,他们谈话时提到后会有期,那时也许会玩得更好,等等。甚至到了她家门口(她家住得不算太远),此时她的态度,显然还是意味深长的。他们分了手,可是克莱德还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样一种新的关系发展得太快了。他心中没有把握,该不该在这里发展这样一种关系,而且如此之快。他上这里来以前所下的那些美好的决心,现在都上哪儿去了?他应该怎么办呢?可是,由于丽达富于肉感和魅力,他对当初自己的决心,与现在自己又不敢越雷池一步(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都觉得很恼火。 后来接连有两件事,终于使克莱德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一是与格里菲思一家人的态度有关。除了吉尔伯特以外,他们全家人并不反对他,也不是完全不关心他,但是,不论塞缪尔·格里菲思也好,还是家里其他成员也好,他们都没有认识到:他们一家人应该对他表示哪怕是一丁点儿关注,就是不时真心诚意地对他进行劝告,要不然的话,即便克莱德在这里不是真的感到寂寞,也会觉得挺别扭的;所以,不妨说他们全家对克莱德的态度是一个失败。塞缪尔·格里菲思一向非常忙,没得空闲,至少在头一个月里几乎一点儿都没想到过克莱德。他听说克莱德一到,住处早已安顿好了,以后也有人会好好照料他的——那么,至少暂时没有什么事需要为他做了吧? 因此,整整五个星期里,对于克莱德什么事都没有做,吉尔伯特·格里菲思对此感到很满意。克莱德只是在地下室里过糊涂日子,心里纳闷,真不知道关于他的将来人家已经做了怎样的安排。周围一些人(包括迪拉特和那些年轻姑娘在内) 的态度,终于使他在这里的地位看起来有点儿莫名其妙。 但是,克莱德来这里已有一个多月(主要因为吉尔伯特好象不乐意提到他),有一天老格里菲思才这么问道:“哦,你的堂兄弟怎么啦?现在,他干得怎么样?”吉尔伯特不免有点担心,不知道父亲这一问会预示着什么,便回答说,“哦,他一切都好。我让他到防缩车间先干起来。这样安排好吗?” “是啊,我想可以。依我看,让他从头学起,这个工作可比别的合适得多了。不过,现在你对他评价怎么样?” “哦,”吉尔伯特回答时态度很稳健,而又很有独立见解——这一特点,历来为他父亲所赞赏,“评价不太高。我看,他还不错。工作也许他还对付得了。不过,依我看,他在这里不象会有很大出息似的。你也知道,他没有受过什么教育。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再说,他好象不肯卖力似的。我看他这个人太软弱。不过,我还是不想净找他岔儿。也许他还不错。你喜欢他,可我也许把人看错了。不过,我总觉得,他上这儿来的真正意图,是认为你照顾他会比别人多得多,因为他跟你是近亲。” “哦,你以为他有这样想法。嘿,他要是有这样想法,那就错了。”可是,老格里菲思还有点儿戏谑地笑着继续说,“不过,也许他不象你所想象的那么不能干吧。他在这里时间还不长,我们对他也还难说,可不是吗?他在芝加哥给我的印象可不是这样。再说,我们这里还有不少小小的职位可以安插他,不算多大浪费,反正他也不是世界上最有天才的家伙,是不是?他要是安于一辈子就干这样的小差使,那是他的事啦。我也阻拦不住。不过,不管怎么说,反正现在我还不想把他打发走,而且,我也不指望他打零工去。这也不行。说到底,他毕竟跟我们是亲戚。暂时让他到防缩车间干一阵,看看他在哪儿有能耐呗。” “好的,爸爸,”他儿子回答说。他心里真是巴不得父亲会心不在焉地让克莱德待在目前这个地方——待在厂里所有工作中最低贱的职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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