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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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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他会回去干他的砖瓦生意呗。你知道,他有一家砖瓦厂。” “我倒不知道,”经理说。“依我看,他因为竞选失败,觉得很伤心吧。” “也许吧,”对方说,狡猾地眨眨眼睛。他邀请的有几个和他交情更好的朋友,这时都坐马车陆续来了。他们都穿了华丽的衣服,浑身流露着自满和神气活现的样子,拖着脚步走进来。 “我们都来了,”赫斯渥转向自己正在与之交谈的人群中的一个人说。 “是呀,”新来的人说,这是一个大约四十五岁的绅士。 “听着,”他把赫斯渥的肩膀扭过来,以便凑着他的耳朵说话,于是乐呵呵地低语道,“倘使不是好戏,我就敲你的脑袋。” “来看看老朋友也应该付出代价的吧。管它戏好不好。” 对另一个问“真是好戏吗”的人,经理回答说:“我不知道,我想不见得会好吧。”然后很潇洒地举起手来:“为了支部。” “来的人真不少,嗯?” “是的,去找找沙纳汉吧。他刚才在找你。” 这个小戏院里就这样沸腾着有成就者的杂语声、华丽的衣服的窸窣声、善意的客套话,而这一切多半是听从这个人的吩咐而出现的。在启幕前的半小时里,随时可以看见他,总是和重要人物呆在一起——他们五六个人围在一起,他们那肥胖的身体、宽大的白色衬衫硬胸和闪光的别针,都表明他们是有成就的人物。带了太太来的绅士们招呼他过去和她们握手。座垫格格作响;他和蔼可亲地向前望着,领票员们对他鞠躬行礼。他明摆着是他们中间的一盏明灯,他的性格反映着那些招呼他的人的野心。大家承认他,奉承他,多少把他当做大人物看待。通过这一切,人们可以看出他这个人的地位。虽然不好算怎么高,但也可以说是伟大的了。 第二十章 终于要启幕了。化妆方面的一切都已完毕,那雇来的小管弦乐队指挥拿指挥棒意味深长地敲了一下乐谱架,开始奏起柔和的序曲,大家都坐了下来。 赫斯渥停止了谈话,和杜洛埃以及朋友萨加·莫里森一同进入包厢。 “我们就可以看看那小姑娘演得怎么样了,”他对杜洛埃说,声音低得别人都听不到。 舞台上,六个角色已经在开场的会客室一幕里出现。杜洛埃和赫斯渥望了一眼,看见嘉莉不在其内,就继续低声耳语着。这一幕的主要角色是摩根太太、霍格兰太太和代替班伯格的那个演员。这个职业演员姓巴顿,除了面皮老以外别无什么出色之处,但是在目前,面皮老显然是最需要的。扮演珠儿的摩根太太已经给吓呆了。霍格兰太太喉咙沙哑。全部人马都这么手足无措,只能背诵台词,全无表情可言。真要观众抱着很大的希望并具有不爱吹求的雅量,才不至于骚动不安,对痛苦的失败表示遗憾。 赫斯渥却压根儿不在乎。他早已料到这是没有什么可看的。他只要戏演得令人勉强忍受得住,让他在演完以后有借口祝贺一下就是了。 可是,在开始慌张了一阵以后,演员们克服了垮台的危险。他们有气无力地演下去,几乎忘记了原来所准备的一切表情,使戏演得沉闷之极,就在这时,嘉莉上台了。 赫斯渥和杜洛埃两人一眼就都看出她也是手足无措的。她怯生生地走到台前,说:“你,先生,我们从八点钟到现在一直在找你。”但是她念得毫无韵味,声音又这么低弱,简直令人感到痛心。 “她给吓慌了,”杜洛埃对赫斯渥咬着耳朵说。 经理并不答话。 她当时的台词里有一句应该是很好笑的:“那末,这等于说我就是救命仙丹啰。” 可是,这句话说得这么平淡,一点没有生气。杜洛埃觉得坐立不安。赫斯渥略为移动了一下脚尖。 还有一处,罗拉应该站起身来,带着大难即将临头的预感,伤心地说:“珠儿,你要是没说那句话就好了。你总知道一句古老的谚语,‘错把姑娘叫太太’吧。” 她表演得这么缺乏感情,真要令人失笑。嘉莉根本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她仿佛在说梦话。看情况她非惨遭失败不可了。她比摩根太太更不可救药,摩根太太倒多少已镇静了些,此刻至少把台词念得很清楚了。杜洛埃转眼过来望望观众。观众肃静无声,当然是在希望整个局面能好转起来。赫斯渥的眼光盯住了嘉莉,好像要催促她演得好一些。他要把自己的决心倾注给她。 他替她难受。 过了几分钟,轮到她读那个陌生的歹徒送来的信了。那个职业演员和一个叫做斯诺盖的角色的对话,使观众略微高兴了一些,这角色是由一个矮小的美国人扮演的,他扮演一个以送信为业的、疯疯癫癫的独手军人,的确发挥了些幽默感。他大胆无畏地朗诵台词,虽然实在并不充分掌握台词中所需要的幽默感,但是很好笑。这时他可已经下场了,戏又恢复了悲哀的调子,而嘉莉正是其中的主要人物。她还是没有镇定下来。她把跟那个闯进来的歹徒的整场戏演得乱七八糟,弄得观众心急难忍,最后总算下台了,使大家松了一口气。 “她太紧张了,”杜洛埃说,自己也知道他这温和的批评是在扯谎。 “还是到后台去鼓励她一下吧。” 杜洛埃为了解围是什么都高兴干的。他总算从人堆里挤过去,挤到边门口,被友好的看门人放了进去。嘉莉正站在舞台边厢,有气无力地在等待下次上场的提示,一点没有活力和精神了。 “喂,嘉莉,”他望着她说,“你不应该胆怯。振作起来。不要把场子里的观众放在眼里。你害怕什么呢?” “我不知道,”嘉莉说。“我好像就是演不出来。” 话虽如此,她很感激推销员来看她。她发现同台的人都这么怯场,自己也就丧失了力量。 “得了,”杜洛埃说。“振作起精神来。你害怕些什么呢?走上台去,拿出浑身解数来。你担心些什么呢?” 受到了推销员那强烈地感染人的情绪的影响,嘉莉略微恢复了些勇气。 “我演得真那么糟吗?” “一点也不糟。你只需要再加些劲道就行了。照你做给我看过的那样去演。像那天晚上一样,把头一甩,放手演吧。” 嘉莉想起了在自己的房间里曾演得很成功。她竭力想着自己是能演好的。 “下面是什么戏?”他说,望着她正在仔细看的脚本。 “哦,就是雷和我。我拒绝他的那一场。” “那末,现在你要演得活泼些,”推销员说。“加些劲道,就是这样。 要毫不在乎地演。” “轮到你了,马登达小姐,”提示人说。 “天啊,”嘉莉说。 “哦,你要是害怕,那才傻呢,”杜洛埃说。“好吧,打起精神来。我就在这里看你演。” “是吗?”嘉莉说。 “是的。现在就去吧。不要害怕。” 提示人给她做了一个手势。 她走上台去,像以前一般无力,但是她的精神突然恢复了一些。她想到杜洛埃正望着她。 “雷,”她温和地说,语气比刚才第一次出场时要镇静得多。这一幕在排演时曾受到导演的赞美。 “她从容一点了,”赫斯渥暗自想道。 这场戏她演得还不如排演时动人,但是比刚才好了一些。至少并不使观众看不入眼。全台的人的表演都有了改进,观众就不只注意她一个人了。他们演得顺利起来,现在,这戏好像看上去过得去了,至少对那些不太艰难的角色来说是如此。 嘉莉兴奋而又胆怯地下了场。 “你说,”她望着他说,“演得好些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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