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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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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我还没有回到故土,关于我幸福扫地、走投无路的传闻已传遍了故乡各地。我看出蓝野猪饭店也获得了这一信息,我看到这头野猪对我的态度也大大改变,和以往不能相比。在我青云直上财运亨通的时候,这头野猪对我热情备至,极力关怀,奉承拍马,什么事都做得到;如今我黄鹤已去,正在走下坡路时,这头野猪对我一转而异常冷酷,置之不理。 那日的傍晚时分我才抵达蓝野猪饭店,虽然往昔我来往此间轻松自如,而今天却已疲惫不堪。这头野猪再不让我住进往昔的那间豪华居室,说是已有人住(一定是让给另外一位有大笔遗产的人了),把我塞进一间非常不起眼的屋子中住。这间房靠在院子那头,旁边养着鸽子和拖车的马。然而在这间屋子里我却睡去了一个香甜的夜,和在豪华房间里没有两样;我在这间屋子里也做了美好的梦,不比住在美好房间中所做的美好的梦差。 次日一早趁饭店正在准备早餐的时候,我去到沙提斯庄园,在旁边转了一圈。大门上面和挂在窗子上的挂毯上面都贴了招租广告,说明这所宅邸的一切家具等物都将于下个星期进行公开拍卖。至于房屋本身会全部拆毁以后当建筑材料卖出。在制酒作坊的墙上用石灰水刷上了一号地区字样,字是东斜西歪的;那所长久封闭不开门窗的主宅标明是二号地区。这所宅邸的其他地方标明了不同的号码,为了方便在墙上写号码,常春藤从上面被拉扯下来,拖挂在泥地上,并且已经枯黄。我顺着敞开的大门漫步而人,在里面逗留片刻,放眼观望四周景物,好比是一个无事可干的陌生人,怀着不自在的神情冷眼看着这一切。我看到拍卖行的职员正在啤酒桶上面踱着步子,并数着桶的数目,以便编人目录,笔拿在手上。这里放着的临时用办公桌就是当年我时常一面推一面唱着《老克莱门之歌》时的轮椅。 然后我回到蓝野猪饭店的餐厅吃早饭,一回来便看到彭波契克先生正和老板谈话。尽管上次夜里被盗使他吃惊不小,而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两样。彭波契克先生分明在等着我,所以一看到我他便用下面的话招呼我。 “年轻人,看到你从半空摔下来我心里很难受。可是,你又怎么会不掉下来呢!你又怎么会不摔下来呢!” 他带着一副威严的神态,宽洪大量地伸出了手,我因为生病身体衰弱,不宜和他争论,便也伸手给他。 “威廉,”彭波契克先生对茶房说道,“拿一盘松饼来。竟然搞得这么糟,竟然搞得这么糟!” 我坐在那里紧锁着双眉吃早餐,彭波契克先生站在我旁边,我正准备去拿茶杯,他却为我倒了一杯。他摆出一副恩主的样子,并下定决心把恩主这个角色扮演到底。 “威廉,”彭波契克先生又以一副忧伤的神情说道,“来撒点盐在上面。”然后又转身对我说:“在你走运的时候你是撒糖的吧?还加牛奶吗?你会的。糖和牛奶都要加。威廉,拿点儿水芹菜来。” “谢谢你,”我简短地说道,”可是我不吃水芹菜。” “你不吃水芹菜。”彭波契克先生答道,又是叹气,又是点头,这么叹气点头了几次,好像他早就意料到了,正是不吃水芹菜才使得我走下坡路的。“是嘛,水芹菜是地上生的贫贱菜。威廉,你就不要拿了。” 我继续吃着我的早餐,而彭波契克先生也仍然站在我旁边,用鱼一样的眼睛盯着我望,鼻子呼吸时发出的响声,声声可闻。这是他的生性,历来如此。 “瘦得只剩下皮和骨头了!”彭波契克先生在思考着,却又把思考的话大声地说了出来。“记得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当时还为之祝福呢),我把我用蜜蜂的勤劳所积攒的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东西放在你的餐桌上呢,那时你长得多丰满,和一只桃子一样。” 这一说倒提醒了我一件事。记得在我刚交好运的时候,他曾奴颜婢膝地把手伸给我,总是说,“我能否?”而现在他又伸出同样的五根胖指头,却招摇过市地摆出长者宽厚的风度,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多么悬殊啊。 “嘿!”他一面把奶油面包递给我,一面继续说道,“你到约瑟夫那里去吗?” 我不禁生起一腔怒火,“老实告诉你,我到哪里去和你毫无关系,和你有关系吗?不要动我的茶壶。” 我的这一句话是最坏的下策,反而给了彭波契克一个机会来表演他正想做的事。 “是的,年轻人,”他说着把茶壶丢了下来,并且从我桌边向后退了一两步,便开始来奚落我,然而他实际上是说给站在门口的老板和茶房听的。“我不动你的茶壶。你很对,年轻人。也仅此一次你说得对,年轻人。我忘了自己身份,我想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弄得一贫如洗,才叫了一份你祖宗喜欢吃的营养品作为你的早餐,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彭波契克转身向着门口的老板和茶房伸直了他的臂膀,却指着我说道:“你们看就是这个人,我在他幼小时就陪他度过幸福的童年。你们不要以为这不可能,我告诉你们的是事实,就是这个人。” 店主和茶房都低低地不知说了什么附和的话。茶房显得特别感兴趣。 “就是这个人,”彭波契克说道,“我让他一直乘坐我的马车。就是这个人,我亲眼看到由他姐姐一手拉扯大的。就是这个人,我就是他姐姐丈夫的舅舅,她姐姐的名字是乔其雅娜·马丽娅,沿用了她母亲的名字,这是事实,就让他不承认吧!” 这个茶房似乎相信我是否认不了了的,正因此我才摆出了这副面孔。 “年轻人,”彭波契克用他的老方法又把头转向我说道,“你到约瑟夫家去。你问我,你到约瑟夫那里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先生,要知道你是到约瑟夫那里去。” 这个茶房咳了一声,这意思仿佛是客气地要我讲讲理由。 彭波契克摆出一副令人气愤的神情,满嘴的仁义道德,仿佛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说道:“现在,我会告诉你,你该对约瑟夫说些什么。看这里有蓝野猪饭店的老板,他是这个镇上的知名人士,很受人尊敬,还有,威廉也在这里,如果我记忆力不坏的话,他的父姓是鲍特金。” “你没有记错,先生。”威廉说道。 彭波契克继续说道:“今天就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年轻人,我就告诉你该对约瑟夫怎么说吧。你就说:‘约瑟夫,今天我见到了我最早的恩主和幸福的奠基人。约瑟夫,我用不着点名道姓你也知道,反正镇上的人们都会这么说,我今天见到了这个人。’” “我一定不说在这里看到了这个人。”我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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