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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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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昨天我还和他一起吃饭呢。” “你可以凭这个到他那里去取款,然后你可以随意地为你的朋友帮忙。我这里没有现款,不过,如果你不希望让贾格斯先生知道这件事,我可以叫人把钱送给你。” “谢谢你,郝维仙小姐;我愿意到他那里去取这笔钱。” 她把她已经写好的字据读给我听,写得直截了当、干净利落,而且显然地是为了避免别人对我的怀疑,以为我接受这笔钱是为了自己。我从她手中接过象牙簿,她的手又颤抖了起来;在她从脖子上解下那根系着铅笔的链子交给我时,她的手颤抖得更厉害。她在做所有这些事时,一眼也没有瞧过我。 “这小簿子的第一页上就是我的名字。如果你什么时候能在我的名字下面写上‘我原谅她’这几个字,即使我这颗破碎的心早已化为尘土,我还是要请你写上!” “哦,郝维仙小姐,”我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写。人都有过伤心的错事;就是我的一生也是盲目从事及不可原谅的一生。我还要别人来原宥我,来批评我,又怎么会抱怨你呢?” 她刚才一直没有正视我,现在才第一次转过面孔来望着我;使我大为吃惊的是她这时跪在了我面前,对着我举起合着的双手,这简直使我惊骇万分。我想在她这颗可怜的心还处于童稚时期时,她一定是常跪在她母亲的脚前向上天祈求的。 眼看这一位生满白发、面孔枯瘦的老人竟然跪在我的脚下,这使我全身颤抖起来。我请求她站起来,伸开双臂去扶她;可是她只是抓住我的一只她能够抓得着的手,并且把她的头倚在我的手腕上,悲伤地哭了起来。从前我从来没有见她流过一滴眼泪;现在我无言地俯身看着她,心中暗想,让她痛哭,哭去她深藏在心中的痛苦,也许对她倒有益处。她现在已不跪在地上,而是跌坐在地上。 “哦!”她绝望地叫道,“我竟做出这种事来了!我怎么做出这种事来了!” “郝维仙小姐,如果你的意思是指你已经伤透了我的心,那么我的回答是,那没有什么,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爱她。她现在结婚了吗?” “结婚了。” 这本是没有必要的问题,因为这座凄凉的宅邸中新添的一层凄凉情意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我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我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她搓着双手,把自己的白发弄得乱七八糟,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句话,“我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我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的心。她做了一件严重的令人伤心的事,按自己的模型塑造了一个敏感的无辜女孩,因为她自己怀着狂乱的怨恨,情感被别人玩弄,自尊心受到伤害,她就要让这个女孩长大成人后为她报仇雪恨,我对这些都知道得太清楚了。然而,她把自己和白日的阳光隔离,她把自己和一切事物无限地隔离;她孤独地生活,她把自己和成千上万自然而有益的事物隔离;她的整颗心都在孤独地沉思,因而扭曲损伤,这和世上所有违背了上帝安排的人一样,都一定、必然地得到这种后果。对于这一点我同样知道得很清楚。因此,我能毫无同情地看着她吗?她如此在毁灭中得到惩罚,虽生于人间而又感到深深的不安、无限的悲伤,不仅无用反而把自己弄得疯疯癫癫,像所有的这一类人一样;忏悔又有何用,懊丧又有何用,感到自己没有价值又有何用,这种希奇古怪、徒然荒唐的事除掉给人世间带来祸根以外,还能带来什么? “直到那一天我听到你对她所说的话,我看到你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当年的心情,我这才悟出自己竟然做出了这种荒唐事。我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重复了二十次,五十次,她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郝维仙小姐,”等她伤心的哭诉停止之后,我对她说道,“在你的心中,在你的良心中不必为我顾虑而难过,你应该想一想埃斯苔娜,因为你使她走向错误之途,你使她的善良天性歪曲。如果你能做一点什么,能挽回哪怕一点儿什么,你最好还是尽量去挽回为佳,这比你懊悔一百年要好得多。” “你说得很对,我知道。不过,我亲爱的皮普!”这时我发现她一丝新的情感,那是一种真心诚意的女性的同情,“亲爱的皮普,你相信我:她第一次到我这里来时,我本意是救她脱离苦海,免遭像我一样的厄运。最初我只是如此,没有想到别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说道,“我希望是如此。” “但是她慢慢长大起来,眼看就长成一个美人了,我对她的教养也就变了,走上了另一条路。我夸奖她生得漂亮,给她戴上珠宝,如此地教育她,用我自身的例子作为前车之鉴,告诉她该怎么办,结果我攫走了她整颗心,而换上了一块寒冰。” 我不得不说道:”‘最好还是留给她一颗自然的心,即使这颗心受了伤,破碎了,也比不自然的心要好。” 郝维仙小姐听了我说的话,满怀迷惑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又大声嚷道,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她为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对我解释性地说道:“你要是知道我一生的遭遇,你就会对我有一点儿同情,对我就会有一点更好的理解。” “郝维仙小姐,”我尽量用温文尔雅的语调答道,“我可以说我了解你的一生遭遇,而且在我刚离开乡下时我就了解了。我一直怀着很大的同。请听讲你的身世,我不仅了解你的身世,而且了解你的身世所产生的影响。我想,以我们之间的交往,我是不是可以提出一个关于埃斯苔娜的问题?当然不是关于她现在怎么样,而是关于她过去的情况,她刚刚来到这里时的情况。” 她还是坐在地上,两条手臂搁在破烂的椅子上,头倚在手臂上。在我说话时,她一直望着我,然后答道:‘你说吧。” “埃斯苔娜是谁的孩子?” 她摇着头。 “你不知道吗?” 她又摇着头。 “是贾格斯先生把她带来的还是派人把她送来的?” “他把她带来的。” “你能否告诉我她的详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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