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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第二个节目是最新的大型滑稽圣诞童话剧,在这节目的第一个场景中,我就难过地见到了沃甫赛先生,腿上穿着红绒长筒袜,一副夸张的面容,闪着磷光,头发是一把红窗帘上的稳子;他这时正在矿井中声响如雷地干活,一看到身高马大的主人回来吃饭,发出嘶哑的声音,他便表现出胆小心虚。好的是没有多久他的角色变成了地位比较高贵的人。剧中有一位年轻的爱情天才,赢得了一位农场主千金的芳心,可是这位无知无识的农场主蛮横无礼,反对他女儿的这门亲事,套上面粉袋,从二楼窗口跳下,故意压在他女儿的情人身上,此情人不得不去找个巫师来帮忙,而这位巫师是个有才有学、知道很多格言的人。这位巫师来自地球的另一面,经历了一段艰巨的旅行,跌跌撞撞地走上台来。这位巫师不是别人,正是沃甫赛先生,头上戴了一顶高帽子,臂膀下夹了一本巫术大全。这位巫师来到人世的任务主要是让别人对他诉说,对他歌唱,对他冲撞,对他跳舞,对着他挥舞五颜六色的火焰,而他有的是时间对付。他一心一意地用眼睛朝我坐的地方瞧,好像惊呆了一样,而我也非常惊奇地注意着他。

  沃甫赛先生越来越睁大眼睛注视着我,其中蕴藏着深刻的含义,在他的头脑中仿佛转动着许许多多的事情,却糊里糊涂,这把我也弄得百思不得其解。我坐在那里思索着,甚至在他登上一块大表盒子腾云而去时,仍然果坐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即使是一个小时之后,我走出了剧院,心中还在考虑着这个问题。这时,突然我看到他正站在剧院门口等我。

  “你好吗?”我说道,连忙和他握握手,然后一同转弯走上大街,“我看到你站在台上看我。”

  “皮普先生,我看到你了!”他答道,“是啊,我当然看到你了。不过,还有一位不知是谁?”

  “还有哪一位?”

  “这可是件奇怪的事情了,”沃甫赛先生带着非常失望的神情,又说道,“我敢发誓,我明明看到了他。”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恳求沃甫赛先生说明这话的用意。

  “如果你不在场我会不会一眼就注意到他,”沃甫赛先生还是那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说道,“那我就很难说了,不过,我想我还是会注意到那个人的。”

  我不自主地看了一下四周,因为我每次回家时看看四周动静已成了习惯,何况他这几句神秘的话不禁使我打了个寒噤。

  “噢!他不在这里了,”沃甫赛先生说道,“在我下台前他就走出去了,我看到他走的。”

  他的这番话使我有理由怀疑起来,甚至对这个可怜的演员我也怀疑了,这莫不是设计的圈套,让我一头钻进去不打自招。于是,我望了他一眼,继续和他一起走着,并没有再讲什么。

  “我的想法太可笑了,皮普先生,我还以为他是和你一道的,后来我才发现你并没有意识到他在旁边,他就坐在你的后面,样子就像一个鬼魂似的。”

  刚才的寒噤又开始在我心中复活,不过我决定什么也不讲。从他的这些话看,他完全有可能是受人指使来诱我人瓮的,想把我和普鲁威斯联系起来。当然,我完全可以肯定,普鲁威斯决没有到这戏院里来过。

  “皮普先生,我敢打赌你听了我的话一定很吃惊,我看得出来,不过,事情也太奇怪了!我要告诉你,你一定不会相信。当然,如果是你告诉我,我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真的吗?”我说道。

  “没错,完全是真的。皮普先生,你不会忘记过去有一次过圣诞节的日子吧。那时你还是一个孩子,我们在葛奇里家中吃饭,有一队官兵找来说有一副手铐要修理,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太清楚了。”

  “还有,你记不记得追捕两个逃犯的事?我们也加入了当时官兵的行列,葛奇里背着你,而我在前面领路,你们在后面拼命地跟着以免掉队?”

  “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我记得比他更清楚,因为他最后一句话是胡诌的。

  “我们正赶上看到那两个逃犯在水沟里,当时他们两个人正打成一团,其中一个人被另一人打得够呛,脸上到处是伤,记得吗?”

  “这事就好比发生在眼前一样。”

  “你可记得那些官兵点着火把,把这两个逃犯国在当中,我们跟过去要看个究竟,只见在那黑压压的沼泽地上,火把正照在他们的面孔上?我特别要提到的是这一点,当时在我们的四周是一片漆黑的夜,你可记得他们的火把正照在两个逃犯的脸上?”

  “记得,’戏说道,“我记得很清楚。”

  “那么,皮普先生,这两个逃犯中有一个今天晚上就坐在你后面2我看到他就在你的后面坐着。”

  我嘱咐自己要“冷静对付”,于是便问他:“你看到的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

  “就是被打得满脸是伤的那个,”他立刻答道,“我敢发誓,我看到的就是他!我越想,就越肯定是他。”

  “这可太奇怪了!”我说道,极力装出和我毫无关系的神态,又说了一句,“确实太奇怪了!”

  通过这一次谈话,我心中不安所增加的程度怎么说也不为夸大。一想到这个康佩生竟然“像一个鬼魂”似的就在我的身后,我的这种特殊的恐惧就更加难言了。因为自从我的恩主躲藏起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着康佩生;如果说有那么一刻不曾考虑到他,那恰巧就是他距离我最近的时候。我是非常小心谨慎的,竟然这一次却毫不留意,失去警惕,就好像为了避开他我关上了一百道门,隔断他的一切来路,结果猛一回头,他却就在近处。无可怀疑,因为我去到戏院,所以他也跟到了戏院。从表面上看来,我们四周危险的阴影还很小,可事实上危险永远在我的身边,而且随时会被触发。

  我向沃甫赛先生提了几个问题,问他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他没有办法回答,说是先看到了我,然后就看到了这个人坐在我的后面。他先没有看到他,看到他后又过了一会儿才认出他;起先他有些糊涂,以为那人是和我一起来的,说不定还是我们村子里的同乡呢。我又问他,那人的穿着如何,他说衣服是挺讲究的,不过并不引人注意;他认为那人穿的是黑色衣服。我问他那个人脸上有没有破相?他说没有。我也认为那人没有破相,因为我觉得虽然我在沉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那些坐在我背后的人,但如果他们当中有一张脸是破了相的话,我是会注意到的。

  沃甫赛先生告诉了我所有他能回忆起来的情况,以及所有能被榨出来的情况,所以我招待他吃了些夜宵,以消除他一晚以来演出的疲倦,然后便告别了。我回到寺区时大约在十二点至一点之间,寺区所有的门都关了。我走进栅门,回到家,一直没发现四周有人。

  赫伯特早已回来,我们坐在炉边,进行了一次非常严肃认真的讨论。但是讨论并无多大成果,办法只有把我今晚所发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温米克,并提醒他我们正在等待他的指点。我想,我到城堡去的次数也不能太多,否则说不定会连累到他,所以我便写信告诉了他。我在睡觉之前写好信,并连夜赶出去投进邮筒,一来一回都没有发现周围有人。赫伯特和我都同意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小心谨慎。我们已经够小心谨慎了,不过,只要可能,我们还要比以前更加警惕。从我来说,干脆不再到四湾一带去,即使划船经过时,也只是像看其他任何地方一样对着磨坊河滨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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