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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这一令人胆战心惊的思想从一开始就压在我身上使我动弹不得,现在却更深地打击着我,一旦这成为事实,我岂不成了谋害他的凶手。想到这里,我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便站起身来在屋里走来走去。于是我对赫伯特说,即使普鲁威斯本人被人们认出来而遭逮捕,尽管原因出于他自己,我自己是清白无辜,我仍然会感到不幸与痛苦,因为他遭捕总和我有关。是的,如果我把他放在我身边,我还是会感到不幸与痛苦,说实话,我宁愿一生中天天在铁匠铺中打铁,也不愿意处于这种情况。

  可是这个问题迫在眼前,不能延宕,究竟该怎么办呢?

  “首先的,也是主要的事,”赫伯特说道,“就是先让他离开英国。你一定要和他一起走,只有这样他才可能走。”

  “可是,我无论把他带到哪里,我能阻止他不回到英国吗?”

  “我的好汉德尔,难道这还不明显吗?新门监狱就在隔壁街道上,你要在这里对他表明你的心情岂不比在其他地方有更大的危险,也更会造成他什么都不顾地孤注一掷。要找到一个借口让他走,比如利用另一个罪犯作为借口,或者利用他经历中的另一件事情作为借口让他离开这里。”

  “问题又来了!”我停下脚步,站在赫伯特面前,把两手向他一摊,仿佛这包含了无可奈何的意思,说道,“至于他个人的经历我不知道。反正每天晚上坐在这里,看到他在我面前,就会使我发疯。我的走运和不幸都和他捆绑在一起,其实我对他一无所知,如果说有所了解,那只是在我童年时代这一位不幸的可怜人恐吓了我两天。”

  赫伯特从椅子中站起来,挽着我的臂膀,我们一起在房间中缓慢地来回踱着,眼睛都注视着地毯。

  “汉德尔,”赫伯特停住了脚说道,“你肯定再不想从他那里得到好处了吗?是不是?”

  “完全肯定。如果你处在我的地位,肯定也会这样的,是吗?”

  “那么你肯定了你一定要和他决裂吗?”

  “赫伯特,你还用问我吗?”

  “他冒了生命的危险回国,都是为了你,所以你应当,也必须尽一切可能救他的命。你要从这件事中脱身,也得先把他送出英国。我亲爱的老伙计,以天国的名义,我们要一起把他送出英国,然后再从这件事中脱身出来。”

  我们握手表示祝贺这一项小小的决定,彼此内心都由之而获得宽慰,然后我们又继续在房中来回踱步。

  我说道:“赫伯特,现在我们来看看怎么样了解他的个人经历。我看这里有一个方法可行,即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是的,问他,”赫伯特说道,“在我们早晨吃早饭时问他。”因为普鲁威斯在和赫伯特告别时,说明天他要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餐。

  既然主意打定,我们便上床睡觉。夜里我做了关于他的许多怪梦,醒来,也萎靡不振,甚至昨夜已消失掉的忧虑,现在又回到了心头,唯恐被别人发现这是一个潜逃回来的流放犯。只要醒着,这种忧虑便再也不会离去。

  次日早晨,他准时来到,掏出他的水手刀,坐下来吃早餐。他满腹计划,都是“为了让他培养的绅士出人头地,像一个上流社会的人”。他催促我开始花他那钱袋中的钱,就是他曾交给我的那个大皮夹子。他说我住的这几间房屋和他的住地都不过是临时住处,他要我立刻到外面去找一处“上流社会的小窝”,要在海德公园附近,在里面他可以搭一张“便床”。他的早餐刚结束,他便在腿上擦他的水手刀,于是我便对他直言,毫不转弯抹角地说:

  “昨天晚上你离开这里后,我和我的朋友谈起很早的时候官兵们在沼泽地上寻找你的那件事,当时我跟着他们也到了沼泽地,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说道,“我记得这回事。”

  “我们很想知道一点关于另一个人的情况,也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对你们两人的情况知道甚少,这倒有点奇怪,特别关于你的情况竟然只知道那么一点点,所以昨天晚上我们三言两语就谈完了。你看趁这个机会不妨多告诉我们一些。”

  “好啊,”他考虑了一下说道,“皮普的朋友,要知道,你也已经发过誓不讲出去。”

  “那当然了。”赫伯特答道。

  他又坚持地重申:“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得遵守你发的誓。”

  “我知道我该做的事。”

  “那么,听我说!我以前无论犯的什么罪,现在均已抵消,一切也都偿还了。”他又重申了一次他的立场。

  “是这样。”

  他先取出他的那只黑烟斗,正打算把黑人头牌烟丝装进去,却又打量着手中的这一团乱七八糟的烟丝,好像他认为这烟丝会打乱他要讲述的故事,便连忙把烟丝放回,把烟斗塞进大衣的钮扣洞里,两只手放在两个膝头上,用他转动的、带有怒气的眼睛望着壁炉,静静地望了几分钟,然后又看看我们四周,便告诉了我们下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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