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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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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在我离世以后,如果雷溪梦草地附近的那座沉静而又古老的宅邸中经常有鬼魂萦绕出没,那一定就是我的鬼魂了。哦,埃斯苔娜住在那里的时候,有多少日日夜夜,我那躯体内无法平静的灵魂出没于那所古宅啊!我的躯体虽在原地,而我的灵魂却永远围着那所古宅漂泊着、徘徊着,徘徊着、漂泊着。 埃斯苔娜所寄居的那所宅邸里的主妇白朗德莉夫人是一位寡妇,有一个女儿,比埃斯苔娜大几岁。母亲看上去十分年轻,女儿看上去却显得苍老;母亲的面色是白中透红,而女儿的面色却是一片苍白泛黄;母亲轻挑得如红粉佳人,女儿则刻板得似皈依教门。这一家据说社会地位很高,南来北往的宾客纷至沓来,她们也常外出访友。她们和埃斯苔娜之间的情感交往十分淡薄,但她们彼此都心中明白,她们不能没有埃斯苔娜,而埃斯苔娜也不能没有她们。白朗德莉夫人在过她的古屋隐居生活之前,是郝维仙小姐的一位密友。 我进出于白朗德莉夫人的家门,和埃斯苔娜相见,却得忍受着她给我的各式各样、程度不同的折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表面上十分熟悉、十分亲热,而实际上没有一丝产生爱的痕迹,弄得我神魂颠倒、心烦意乱。我无非成了她的玩物,被当作戏弄那些追求她的男人们的工具,我们之间的亲密无间在她手中却变成了对我真情的蔑视。如果我是她的秘书,是她的管家,是她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的兄弟,是她的穷亲戚,或者是她未婚夫的兄弟,我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受她戏谑,受她折磨,而万分苦恼。越是和她亲密无间,我也越陷进了失望的深渊。我虽然有如此特权,可以对她直呼其名,她对我也不例外地直呼其名,然而越是处于如此环境,我的痛苦和煎熬越是加重了。我暗暗想,与其说这样使她其他的情人们发疯得心碎肠断,不如说我倒当真被弄得发疯而心碎肠断。 她的情人越来越多,没有个完。无疑,这也许是由于我的忌妒,只要看到有谁接近她,便认定是她的情人。当然,即使除掉这类人,她的爱慕者还是多得难以计数。 我时常到雷溪梦去看望她,时常在伦敦城里听到她的事,时常陪着她和白朗德莉夫人一家在水上荡舟,去野餐,去消度节日,去看戏,去听歌剧,去欣赏音乐会,去参加舞会,去一切可以娱乐的地方,结果我所能得到的却全是不幸,和她相处时,我从来没有一刻是幸福的。一天二十四小时,我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如果我能和她生活到白头偕老该有多么幸福。 在我和埃斯苔娜交往的一段时期中(我总觉得这段时期一定很长,从下文中可见端倪),她习惯性地在语气中流露出一种情绪,即我们两人之间的交往不是出于内心,而是出于被逼。在其他一些时候,她的这种语气,以及所有各种语气会突然中断,似乎对我动了怜惜之情。 有一个晚上,暮色正苍茫降临,在雷溪梦古宅的商边,我们两人分开而坐。突然,她就那么突然停止了那种语气,说道:“皮普,皮普,你怎么总是不接受我的劝告呢?” “什么劝告?” “当心我。” “你是不是说要我当心不要被你弄得神魂颠倒,埃斯苔娜,是这样吗?” “是又怎么样!你要不懂得我的心意,你简直就是个睁眼瞎子。” 我本来想说,爱情都是盲目的,可是却把话停在了嘴边,因为我始终受一种情绪的制约,觉得她本已知道她的婚姻大事由不了自己,只得让郝维仙小姐摆布,而我再这样逼她是太不宽容了。这一点也给我造成了不小的不幸。我内心的担忧是她天生那么高傲,又知道一切情由,要是存心反抗,不仅对我深深不利,而且把我也变成了叛逆的理由。 “无论如何,”我说道,“现在我还没有接到对我的什么劝告,因为我到这里来是你写信让我来的。” “你说的话倒是真的。”埃斯苔娜说道,脸上露出的毫不关心的冷笑总是使我的心像要结成冰一样。 她凝视着窗外的苍茫暮色,一会儿后继续说道: “郝维仙小姐要我回沙提斯庄园看望她的日子又临近了。如果你愿意,你得陪我回去,再陪我回来。因为她不让我单身一人旅行,又反对我带女仆同行,因为她对这些人都十分反感,生怕她们窃窃私议。你能不能陪我去呢?” “埃斯苔娜,我真的能陪你去!” “那么就答应陪我了?你看就定在后天,行吗?你从我钱袋中拿钱支付一切费用,这就是你陪我去的条件。你听懂了吗?” “理当服从。”我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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