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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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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汉德尔,”赫伯特总是用那副诚恳的样子答道,“真是奇怪的巧合,你说的话已到了我的嘴边上了,你该相信我们是一致的。” “那么,赫伯特,”我对他说道,“那么我们合计一下怎么办吧。” 我们一想到要合计一下,这一做法立刻使我们心情舒畅起来。我一直认为这才是办正经事的样子,办事就该面对现实,俗语说杀敌要刺在喉管上,办事要办在点子上。我知道赫伯特的想法和我一样。 这样一来我们又激动了,便叫来一顿不同平常的晚餐,又弄来一瓶同样不同平常的好酒,还自有理由,是为了完成我们的计划,好好干一场,以便重整旗鼓,振作精神。晚饭一过,我们便捧出一大把笔,备好充足的墨水,还有好多好多的写字纸和吸墨纸。因为,文房用具和材料越多,我们的心情也就越舒畅,越充实。 于是我拿出一张纸,在纸的上端清楚整齐地写上一个标题:《皮普债务备忘录》,并注明巴纳德旅馆,又非常仔细地加上日期。赫伯特也抽出一张纸,郑重其事地写上相似的标题人赫伯特债务备忘录》。 我们每一个人身边都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账单,有的塞在抽屉中,有的因为放在口袋中已磨出小洞,有的用来点蜡烛已烧去了半截,还有的丢在镜子背后几个星期了,被弄得破破烂烂。现在,写字时的沙沙声使我们精神焕发,甚至我有时发现,要区分这种精神启发式的还债和实际上的还债是十分困难的。这两种方式都自有价值,而且两者的价值又是相差无几的。 写了没有一会儿,我就问赫伯特情况怎么样。赫伯特一个劲儿地抓头皮,看着累计的欠债数字,那副懊恼悔恨的样子就不用说了。 “汉德尔,愈加愈没有完,”赫伯特说道,“我敢发誓,愈加愈没有完。 “冷静些,赫伯特。”我反驳他的话,仍是一丝不苟孜孜不倦地写下去,“迎接现实,弄清事情面目,坚持下去,不要慌张。” “汉德尔,我是在冷静地坚持着,可是这些东西吓得我毛发倒竖。” 无论如何,我坚决的态度起了应有的作用,赫伯特也继续写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又一次停下来,并找借口说柯柏公司的账单不见了,要么就是罗柏公司的账单丢了,或者诺柏公司的账单也找不到了。总之他借口不少,理由充分。 “赫伯特,我看你就估算一下。估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把它先记下来。” “你真是个才智过人的家伙!”我的朋友赞叹地答道,“看来你的处事能力真正是第一流的。”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在这些场合下,我总是以办事第一流的人自居,自认办起事来迅捷、果断、有力、明确、冷静。我把全部应还的债务列成清单,核对每一笔账款,并一笔一笔打上记号。我在核对登录的账目时,沾沾自喜,心情说不尽的愉快。所有账目核对完后,我把全部账单叠得一般大小,整整齐齐,在每一账单后面附上摘要,然后把它们有序地扎成一捆。然后,我又帮着赫伯特做好这一切,因为他一再谦虚地自认为不具备我的行政管理才干。这样,我才感到帮他把事情也弄出了一点头绪。 我的办事习惯还有另一个光辉的特点,我把它称为“留有余地”。比如说,赫伯特欠债的数字是一百六十四镑四先令二便士,于是我便给他来个留有余地,就算成总共二百镑。又比如,我自己的欠债账目相当于赫伯特的四倍,我也来个留有余地,把数目说成总共七百镑。在那时,我以为留有余地是一种了不起的伟大智慧思想,不过,今天回想起来,才感到留有余地这一种思考方法只会带来更大的危害。因为,我们的新债务会马上接踵而至,填满了旧债的那个留有余地;有时我们以为留有余地能使我们自由运转,觉得既然有偿还能力又何足惧,结果新债不断,不得已只能再来一次新的留有余地。 每逢了结了一次清理债务账单的工作,我们便感到无限的轻松、安逸和道德上的宁静。这时我就会暗自赞叹自己,自以为是个杰出人士。我的尽心尽力、完美的方法和赫伯特的恭维使我昏头转向。我坐在那里,看着面前桌上一叠赫伯特的整齐匀称的账单和另一叠我的整齐匀称的账单,和各种文具放在一起,感到与其说我是一个普通的个体,不如说是拥有了一所银行。 凡遇到这种严肃隆重场合,为了不至于被别人突然干扰,我们总是把外面的一扇门关好。一天晚上,事务处理完毕后,我正沉溺于安静的享受中,听到有投信的声音,只见一封信从门缝中塞了进来,掉在地板上。赫伯特说道:“汉德尔,是你的信。”于是他便走出去把信拿回来。因为这封信有一个黑框,还盖着黑火漆印,所以赫伯特说:“但愿不要有什么事发生。” 信上写着特拉布成衣公司的地址,内容很简单,我被尊称为阁下,然后写着乔·葛奇里夫人已于星期一晚六时二十分谢世,并定于下星期一下午三时安葬,特此通知,希望届时参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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