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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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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法律顾问之间的招呼,是很热烈而诚恳的;但是当事人刚在代理人的安乐椅里面安置下来的时候,就听见门上敲了一声,并且有个声音问潘卡先生是否在里面。 “你听!”潘卡说,“那是我们的流氓朋友之———金格尔本人呵,我的好先生。你要见他吗?” “你看如何?”匹克威克先生问,迟疑着。 “唔,我想还是见见好。喂,先生,你是谁呀,进来吧,好吗?” 听从了这不顾礼节的邀请,金格尔先生和乔伯走进房来,但是一看见匹克威克先生,马上就有点惶恐地站住了。 “唔,”潘卡说,“你们不认识这位绅士吗?” “还消说得,”金格尔答,走上前来,“匹克威克先生——最深的感激——救命恩人——恩同再造——你决不后悔的,先生。” “我很高兴听到你如此说,”匹克威克先生说,“你身体像是好多了。” “多谢你,先生——大大不同——国王陛下的弗利特——不健康的地方——很不健康,”金格尔说,摇着头。他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乔伯也这样——他笔直站在他背后,带着铁板的脸孔凝视着匹克威克先生。 “他们什么时候去利物浦?”匹克威克先生斜着身子问潘卡。 “今天晚上,先生,七点钟,”乔伯说,上前一步。“由城里坐大马车,先生。” “票子是否买了?” “买了,先生,”乔伯答。 “你已决定了要去吗?” “是的,先生,”乔伯回答说。 “关于金格尔必须出的这笔旅费,”潘卡大声对匹克威克先生说,“我已经做主决定了一个办法,从他每季的薪水里扣出一个小数目,总共一年为止,就可以偿还。我完全不赞成你再为他破费,我的好先生,因为他不是由于自己的努力和良好的行为而得到的。” “当然罗,”金格尔插嘴说,很毅然决然地。“清楚的头脑——精通世故——很对——完全对。” “为了和他的债权人和解,替他从当铺里赎衣服,弄他出监狱,还有付他的路费,”潘卡不注意金格尔的话,接着说下去。“你早已损失五十多铸了。” “不是损失,”金格尔连忙说。“都要还——拚命做事——积钱——每一个铜子。黄热病,也许——那没有办法——否则的话——”金格尔先生说到这里住了口,用力捶了一下帽顶,伸手在眼睛上擦一擦,坐了下来。 “他是说,”乔伯走上前一两步说,“假使他没有得热病死掉,他会把钱偿还出来的。只要他活下去,他是会的,匹克威克先生。我肯定想法使这件事做到。我知道他会做到的,先生,乔伯着力地说。“我可以起誓。”” “得啦,得啦,”匹克威克先生说,他在潘卡讲述他的恩德的时候也经对他皱眉霎眼了几十次,要加以阻止,但是那矮小的代理人顽强地不屑一顾,“你要当心,金格尔先生,不要再打那种不顾死活的板球了,也不要再和托马斯·布来佐爵爷重归旧好,我相信你会保持你的健康的。” 金格尔先生听了这句妙语,轻轻一笑,然而显得有点羞惭;所以匹克威克先生换个话题说: “你是否知道你的另外一位朋友的情形——就是比较谦卑的那一个,我在洛彻斯特见过的?” “忧郁的杰美?”金格尔问。 “对。” 金格尔摇晃头。 “伶俐的流氓——古怪的东西,欺骗的天才——乔伯的哥哥。” “乔伯的哥哥!”匹克威克先生喊。“唔,现在我仔细看看,是有一点相像。” “人们总说我们有点相像,先生,”乔伯说,眼角上带着潜藏着的狡猾眼色,“不过我的确是个性格严肃的人,他却决不是的。他移居美洲了,先生,因为在这儿被搜索得很厉害,安逸不了;以后就再没有过消息。” “我想那就是我为什么没有收到‘真实生活中的故事之一页’的原因了,那是有一天早晨他在洛彻斯特桥上想自杀的时候约好给我的,”匹克威克先生微笑着讲。“我用不着问他的忧郁行为是自然的还是假装的了。” “他什么都能够假装,先生,”乔伯说。“你那么轻易地甩掉了他,你真可以认为是你的大幸。愈跟他亲密的话,他的危险性就愈大,大过,”乔伯对金格尔看看,迟疑了片刻,终于接着说,“大过——大过——甚至于大过我呢。” “你们一家子真是个前途很有希望的家族,特拉偷先生,“潘卡说,把一封刚写好的信封好。” “不错,先生,”乔伯答。“的确如此。” “唔,”那位矮小的人说,笑着:“我希望你要感到羞耻。到利物浦之后把这信交给经纪人;我劝你们,绅士们,在西印度群岛不要太自以为聪明。若你们丢掉了这个机会,你们两人都真该受绞刑了,而我相信是兔不了的呢。现在你们最好让匹克威克先生与我单独留在这里吧,因为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谈,而时间是宝贵的。”潘卡说了这话,就看着门口,很显然是愿意他们越快告辞越好。 金格尔先生这方面是够快的。他用简单的几句话谢了那位矮小代理人给予他的和善而迅速的帮助,于是面向他的恩人站着,默然片刻,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才好。乔伯·特拉偷解救了他的窘困;他对匹克威克先生鞠了一个恭恭敬敬的、表示感谢的躬,就轻松地拉着他朋友的胳臂带他走了。 “一对很好的人!”房间在他们身后关上之后,潘卡说。 “我希望他们将来这样,”匹克威克先生答。“你觉得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永远改好呢?” 潘卡怀疑地耸耸肩,但是,看到匹克威克先生的忧虑和失望的神色,就回答说: “当然是可能的。我希望能够实现,他们现在无疑是后悔了;但是你知道,最近的痛苦在他们的记忆里还很新鲜。到了这些消退的时候,他们会变成如何,那就是一个无论你我都不能解决的问题了。不过,我的好先生,”潘卡接下去说,把手搁在匹克威克先生的肩膀上,“不管结果怎样,你的目标还一样是光荣的。这一种善举——它是那么慎重和有远见,所以根本难得有人做的,怕的是它的所有者会上了当和自尊心受了伤害——这一种善举,究竟是真正的慈善还是世俗的虚假行为,我叫比我聪明的人去判断。不过若这两个家伙明天就犯盗案,我还以为那种行为是很高尚的。” 潘卡说这些话的态度,比律师们通常的态度激昂和强烈得多;说完以后,他把椅子拉到写字桌旁边,听匹克威克先生叙述老文克尔先生的顽固。 “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潘卡说,有先见之明地点着头。 “你认为他会回心转意?”匹克威克先生问。 “我想他会的,”潘卡答。‘若不,我们就试一试那位少女的说服力;这个办法,除了你,无论谁都会一开始就先试过了。 潘卡先生脸上作出种种怪相吸一撮鼻烟,表示对于少女们的说服力的称颂,这时候,从外间传来问答的喃喃声,劳顿来轻轻地敲门了。 “进来!”那矮小的人叫。 一个文书走进来,带着很神秘的神情随身关上门。 “有人找你,先生。” “是谁呀?” 劳顿看看匹克威克先生,咳嗽一下。 “是谁找我?你不能说吗,劳顿先生。” “嗳,先生,”劳顿答,“是道孙呵!还有福格一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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