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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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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匹克威克先生,”爱拉白拉说,声音很低地,像是被沉默吓慌了,“你能够原谅我的轻率吗?” 匹克威克先生对这恳求没有用语言回答;只是连忙摘下眼镜,握住青年女士的两只手,吻了她无数次——或许比绝对必须的要多好多次呢——然后,仍旧握着她的一只手,对文克尔先生说他是个无法无天的小伙子,叫她站起来:文克尔先生呢,已经在一种后悔的态度中间用帽子边括了几秒钟鼻子,就照着做了;于是,匹克威克先生在他背上拍了几下,然后高兴地和潘卡握握手,潘卡呢,在祝贺上并不落后,也用适当的善意恭贺了新娘和漂亮的女仆两位,又特别诚恳地用力握住文克尔先生的手,之后,就用鼻烟来收敛起他的快乐的表情,吸了那么多,足以叫六、七个长着普通鼻子的任何男子打一辈子喷嚏。 “嗳,我的亲爱的姑娘,”匹克威克先生说,“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呢?来,坐下,让我听一听吧。她多漂亮呀,不是吗,潘卡?”匹克威克先生加上一句,一面查看着爱拉白拉的脸孔,带着仿佛她是他的女儿似的得意和狂喜神情。 “讨人欢喜,我的好先生,”矮小的人回答。“假使我不是结了婚的人,我也难免要妒忌你了,你这小伙子。”这么说着,矮小的律师对文克尔先生胸口捶了一下,那位绅士也回敬了一下;然后两人都放声大笑,但是没有塞缪尔·维勒先生笑得响,他在碗厨的门掩蔽之下刚刚吻了那漂亮女仆,发泄了一阵感情。 “我对你真感激不尽呢,山姆,的确的,”爱拉白拉说,再甜蜜不过地微笑一下。“我不会忘记你在克列夫顿花园里所尽的力。” “不要再提那事情了,夫人,”山姆答。“我不过是顺其自然啊,夫人;‘就像那大夫给孩子放血使他死掉的时候对他母亲说的” “玛丽,我亲爱的,坐下来,”匹克威克先生打断这些客套话,说。“喂——你们结婚多久了,暖?” 爱拉白拉羞答答地看看她的丈夫,他回答说,“只有三天。” “只有三天吗,呃?”匹克威克先生说。“那么这三个月你们做什么来着?” “啊,可不是,”潘卡插嘴说:“说吧!说明一下懈怠的原因。你们看匹克威克唯一觉得吃惊的是,这一切没有在几个月之前做好。” “事实是,”文克尔先生答,看着他的害羞的年轻妻子,“我很久都不能够说服白拉逃出来;等我说服了她。又隔了好久才等到机会。而且玛丽也得早一个月辞工,才能离开隔壁那家人,而我们没有她的帮助事情是不大能办好的。” “哎呀呀,”匹克威克先生喊,他这时又戴好眼镜,从爱拉白拉看到文克尔,又从文克尔看到爱拉白垃,他的脸上流露出热心的温情能够给予人类脸孔上的最大的愉快——“哎呀呀!你们所采取的步骤似乎是特别地有条有理哪。这一切你哥哥全都知道了吗,我亲爱的?” “噢,不,不,”爱拉白拉答,变了脸色。“亲爱的匹克威克先生,他一定只能从你那里——只能从你的嘴里知道。他是那样粗暴,那样地怀有成见,而且是那样地——那样地急着为他的朋友索耶先生着想,”爱拉白拉低下头来继续说,“所以我怕那结果怕得要命。” “啊,可不是,”潘卡严肃地说。“你一定要为他们处理这件事,我的好先生。这些青年人既使不肯听别人的话,也是尊敬你的。你一定要防止发生意外,我的好先生。火气大——火气大。”小矮子吸了警告性的一撮鼻烟,疑惧地摇摇头。 “你忘记了,我亲爱的,”匹克威克先生温和地说,“你忘记我是一个囚犯了。” “不,我自然是没有忘记,我亲爱的先生,”爱拉白拉答。“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不住地想你处在这种可怕的地方你的痛苦有多大;不过我希望,你为了自己所不肯做的事,也许为了我们的幸福你肯做。如果我的哥哥首先从你那里听到这件事,我觉得我们是一定能够言归于好的。他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属,匹克威克先生,除非你替我说说情,不然恐怕我连他也要失去了,我做错了——大错特错,我知道的。”说到这里,可怜的爱拉白拉把脸藏在手帕里痛哭起来。 匹克威克先生的天性被这眼泪感动了;但是当文克尔先生替她揩眼泪、用特别甜蜜的声音中的最甜蜜的语气哄她和求她的时候,他就变得非常不安起来,显然拿不定注意怎么办才好,那是由他抚摩眼镜片、鼻子、紧身裤、头和绑腿的种种神经质的动作表露出来的。 潘卡先生(好像这年轻的一对今天早上曾经到他那里去过的样子)利用这些犹疑不决的现象,就用法律的观点和聪明的,极力说,老文克尔先生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儿子在人生的阶段上迈了这重要的一步;而这位儿子的前途完全依靠那位老文克尔继续用毫不衰退的眷爱之情对待他,如果这件大事长期隐瞒着他呢,那么他不见得会那样的;匹克威克先生上布列斯托尔去找爱伦先生的时候,不妨为了同样的理由到伯明罕找一找老文克尔先生;最后,老文克尔先生是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匹克威克先生在某种程度上是他儿子的监护人和忠告者的。因此,当然也因为匹克威克先生的个性的关系,他就应该亲自去对那老文克尔先生说明事情的全部过程和他在那件事里所参加的情况。 陈述到这一阶段,特普曼先生和史拿格拉斯先生特别凑巧地来了,因为必须把发生的一切,包括赞成和反对双方的各种理由,向他们叙述一下,所以全部辩论从头到尾重复了一遍,之后,每人都照自己的方法和自已的或长或短的言词极力申辩地说一番。到最后,匹克威克先生完全被辩驳和规劝得推翻了他的全部决定,而且被搞得几乎有头昏脑晕的危险,就把爱拉白拉抱在怀里,称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他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从一开头就总是非常喜欢她的,说是他决没有心思妨害青年人的幸福,他们高兴要他怎么就怎么好了。 一听见这种让步,维勒先生的第一个行动就是派乔伯·特拉偷到那位著名的派尔先生那里去,请他按有效手续发出正式的释放文件,那是他谨慎的父亲出于先见之明留在那位博学的绅士手里,以备万一需要时用的;他的第二件个动是用他的全部现款,买了二十五加仑酒性不太凶的黑啤酒;他亲自在板球场上分给每个人分享;做了之后,就在那建筑物的各个地方欢呼,直到哑了嗓子,然后,安静地沉入他通常的那种镇静而富有哲学家风度的状态里。 那天下午三点钟,匹克威克先生最后看了他的小房间一眼,尽可能从那些急切地赶上来握他的手的那一群债务人里挤出去,走到看守室的台阶上。他在这里回过头来看看他的周围,这样做的时候他的眼睛发光了。在拥挤在那里的所有没有血色的。瞧悻脸孔里,没有因为他的同情和仁慈而快乐了一些。 “潘卡,”匹克威克先生说,招呼一个青年人过来,“这是金格尔先生,就是我对你谈过的那个人。” “很好,我的好先生,”潘卡回答,对金格尔紧紧地盯着。“明天,你会再看见我的,青年人。我希望我要告诉你的消息你会永远记住和深深感动,先生。” 金格尔恭敬地鞠了个躬,抖得非常厉害地握了握匹克威克先生伸给他的手,就走开了。 “你知道乔伯的吧,我想?”匹克威克先生说,介绍那位绅士。 “我知道这个流氓,”潘卡高兴地说。“照应你的朋友,明天下午一点钟都不要跑开。听见没有?喂,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匹克威克先生答。“你把我叫你送去的小包裹交给你的老房东了吗,山姆?” “交了,先生,”山姆答。“他哭起来了,先生,他说你非常慷慨,他但愿你能够替他种上一场奔马性肺痨病[注],因为他那位在这里住了好多年的老朋友死了,他没处找到第二个。” “可怜的人,可怜的人!”匹克威克先生说。“上帝保佑你们,我的朋友们!” 匹克威克先生说了这句告别的话,人群发出一阵大声的叫唤。他们中间又有许多人挤上来握他的手,这时,他挽住潘卡的胳臂连忙跑出监狱,这一瞬间,他比最初进来的时候还要悲哀和忧郁得多。唉!有多少悲哀和不幸的人被他抛在后面了呢!他们又有多少仍然被囚禁在那里阿? 那天晚上,至少对于乔治和兀鹰那一方面,是个快乐的晚上;而第二天早上从它的善于款待客人的门口出现的两颗心是轻松而愉快的。这两颗心的所有者就是匹克威克先生和山姆·维勒,这两位之中的前者很快坐到一部舒服的驿车里面。车尾有一个尾座,后者很飞快地攀登上去。 “先生,”维勒先生对他的主人喊。 “嗳,山姆,”匹克威克先生答,把头由窗口伸出来。 “但愿这些马在弗利特待过三个多月,先生。” “为什么,山姆?”匹克威克先生问。 “嗨,先生,”维勒先生喊,搓着手,“如果它们待过,它们要怎样地跑法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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