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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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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威克先生站在这个大名鼎鼎的市镇的主要街道上,带着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事物。那里有一片作市集之用的方场;场中央有一座大旅馆,旅馆面前有一块招牌,上面表现了一种在艺术上很普通、而在自然界却很少有的事情——这就是,一只蓝狮把三条弯腿悬在空中,用第四条腿的脚爪的中间一根爪子的最尖端平衡着身体。 一眼看去,那里有一家拍卖行、一个火灾保险公司办事处、一家粮行、一家亚麻布店、一家马具店、一家糟坊、一个杂货店和一个鞋店——这最后一家商店还附带推销呢帽、女帽、服装、布伞和其他有用的东西。大约任何人都知道有一座面前有一个小小的铺石院子的红砖房屋是律师的产业;此外,还有属于外科医生的那座安着百叶窗的红砖房屋。有几个孩子正向板球场走去;还有两三个店老板,站在店门口,脸上露出了也想上那里去的神情,要不是怕因此会失掉了若干顾客的话,他们一定会去的。匹克威克先生停留下来作了这些观察,以便将来加以记载,然后赶上已经走出大街的朋友们,到了这里,战场已经不远了。 三柱门已经竖好了,作为参赛队员休息的两个篷帐也坚好了。比赛还没有开始。两三个丁格来谷队队员和全玛格尔顿队队员,用威风凛凛的态度随意地把球由甲手到乙手丢来丢去在消遣;另外有几个打扮得和他们一样——草帽、法兰绒上衣和白裤子,他们穿了就像业余的石匠——的绅士,在篷帐周围撒水;华德尔先生正带着大家向其中的一位走了过去。 几十声“你好吗?”欢迎到场的老绅士;在他介绍了他的宾客之后,宾客们举起草帽同法兰绒上衣互相鞠躬致意;他介绍的话是,这些是伦敦来的绅士,他们对今天的节目非常感兴趣。毫无疑问,他觉得那些节目肯定会使他们大为高兴的。 “你还是到篷帐里来好些,我想,先生,”一位非常胖的绅士说,他的身体和腿,看来就像半截其大无比的法兰绒卷竖在两只胀大的枕头套上。 “那里会更舒服的,先生,”另外一位胖绅士敦促地说,他几乎同那位胖绅士一样胖。 “你们太好了,”匹克威克先生说。 “这里来,”第一个说话的人说:“他们在这里记分——这是全场最好的地方;”这位板球员喘吁吁赶到前面领他们进篷帐去了。 “妙极了的比赛——呱呱叫的游戏——好运动——非常之好,”这是匹克威克先生走进篷帐的时候对他所讲的话;而他所看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洛彻斯特马车上的那位绿衣朋友,正在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使全玛格尔顿队的选手们中间的上流分子们获得不小的愉快和启迪。他的服装进行了一些改进,穿了靴子;但是无疑是他。 这位陌生人立刻认出了他的朋友们:冲过来性急地抓住匹克威克先生的手,把他拉到一张坐位上,一边不停地讲着话,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是在他的特别保护和指导之下安排的。 “这里——这里——绝妙的趣事——很多的啤酒——几大桶;牛腱子肉——闭牛;芥末——几大车;好天气——坐下去——不用客气——看到你高兴——非常之高兴。” 匹克威克先生照吩咐坐下了,文克尔先生和史拿格拉斯先生也照着他们的神秘的朋友的指示做了。华德尔先生怀着沉默的惊奇旁观着。 这位是华德尔先生——我的一个朋友,”匹克威克先生介绍说。 “你的一个朋友!——我的亲爱的先生,你好吗?”——我的朋友的朋友——握个手,先生。”——陌生人像是见到了多年老友一样热情地抓住了华德尔先生的手。然后退后一两步,像是为了把他的面貌和身材从上到下地打量一番,然后又和他握手,甚至比先前还要热烈——假使可能的话。 “好吧;那末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匹克威克先生说,带着一种慈爱和惊惶相搏斗的微笑。 “来了,”陌生人回答道,“歇在王冠饭店——玛格尔顿的王冠饭店,遇到一批人:法兰绒上衣——白裤子——鱼三明治——辣腰子——呱呱叫的家伙们——漂亮。” 匹克威克先生对于陌生人的速记法已经相当地了解,足以从这急速而不连续的话里推断出他是想着办法和全玛格尔顿队员结交,而且已经通过一种特有的过程,把这种结果转变成了很好的交情,因此轻而易举地就把他请来了。他的好奇心满足了,就戴上眼镜,准备看那正要开始的球赛。 “全玛格尔顿”是第一局的攻方;当这最出色的球队里的两位最出名的球员,钝金先生和拔多先生,各人拿了球棒向各人的三柱门走去的时候,人们兴趣立刻大增。丁格来谷最优秀的球员,路非先生,被选出来抵挡可畏的钝金,并且选了史特勒格尔先生做那位从来没有败过的拔多先生的对手。几个球员分散在球场的各个位置上“警戒”着,各人摆好了警戒姿势,两手各自撑住一个膝头、深深地弯着腰,就像小孩子玩跳背游戏“弯背供人跳过”的样子。所有有实力的球员都这么干——确实大家都公认这个姿势警戒效果最好。 裁判员们站在三柱门后面,记分员们也准备好了,接着是一片寂静。路非先生向采取守势的拔多的三柱门后面退了一两步,把球放在右眼上瞄了几秒钟。钝金胸有成竹地等着球来,眼睛紧盯着路非的动作。 “来了,”投球手突然叫了一声。球从他的手里笔直而迅速地飞向三柱门中间的一根柱子。小心的钝金早有准备,球触到他的球棒上,又高高地弹了出去,飞过了那些蹲得低低地外野手的头顶。 “跑呀——跑呀——再跑呀。——好啦,甩过来——甩过来——站住——另外一个——不——是——不——甩掉,甩掉!”人群中叫唤声不断。这一次的结果,“全玛格尔顿”得了两分。拔多在为本队和自己争光这方面,也不甘落后。他挡住可疑的球,放过坏的,看中好的,把它们打得飞到四面八方。外野手们跑得浑身又热又乏;投球手换了一批又一批,甚至连掷球都掷得手臂发痛;而钝金和拔多依然不败。一位上了年纪的绅士企图阻止球的前进,但是球从他的腿中间滚了过去,或者从他的手里滑掉了。 有一位瘦绅士想接住它,但是球却打着了他的鼻子,带着双倍的力量轻快地跳走了,让那位瘦绅士变得泪眼汪汪,痛得身体乱扭。即使球是直向三柱门投来的,钝金就已经比球先到。总之,当钝金和拔多下场的时候,全玛格尔顿队已经得了五十四分,而丁格来谷队的分数还是像他们队员的脸一样——一片空白。这种形势是太难挽回了!发狠的路非和热心的史特勒格尔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还是不能挽救丁格来谷队的失败,这场一边倒竞赛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丁格来谷队就服输了,承认了全玛格尔顿的高超本领。 同时呢,那位陌生人不停地吃着、喝着和谈着。每逢有一个好球的时候,他就用极其高兴的样子对那位球员表示满意和赞许,使有关方面不得不大为感动,而每逢接球或者挡球失败的时候,他就把他个人的不满向那注定遭殃的家伙发泄,大骂“啊,啊!笨货”——“油手”——“傻瓜”——“骗子”——之类——这些叫唤似乎使周围的人都认为他对于板球这种高贵的游戏的全部技术和奥妙是精通的,并且是一位最卓越的和无可非议的评论家。 “妙极了的游戏——打得不错——有几下真妙。”赛球结束,陌生人对挤到帐篷里的双方球员说到。 “你从前玩过吧,先生?”觉得他多嘴多舌但又很有趣的华德尔先生问。 “玩过!可不是吗——几千次——不是在这里——在西印度群岛——兴奋的玩意儿——费劲儿——非常之费劲儿。” “在那样天气打起来倒有点热呢,”匹克威克先生附和地说。 “热!——滚热发烫——烫得发焦——冒火,有一次我打——一只三柱门——跟朋友陆军上校——托马斯·布来佐爵士——看谁得分最多。——拈阄是我胜——首先是我攻——上午七点——六个土人警戒——开始了;不放手——紧张得要命——土人都累晕倒了——抬掉——另外叫来半打——也发了晕——布来佐掷球——两土人搀扶着他——打不下来我——也发了晕——抬走了上校——不服输——忠心的随员——昆可·山巴——剩下的最后一个——太阳这么热,球棒表皮也起了泡,球发了焦——五百七十分了——有点儿累——昆可鼓起了最后的余力——他击倒球竿使我下了场——洗了一个澡,就去吃中饭。” “后来打败你的那位叫什么,后来又怎么样了。先生?”老绅士问。 “布来佐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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