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狄更斯 > 匹克威克外传 | 上页 下页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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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位没有摔倒的幸运的朋友第一件事就是把不幸的同伴们从树丛的床上解救出来——这使他们感到很满意,因为他们并未受伤,只是身上划了几下。第二件要做的是把马卸下来。做好这种繁杂的工作之后,大家缓步前进了,把马牵在身边,丢下车子听天由命去了。 走了近一个小时,旅行者们走到了一家小小的路边酒店;酒店面前有两棵榆树,一个马槽和一块路牌;后面有一两个变了形的干草堆;旁边有一个菜园,周围是乱七八糟混杂在一起的朽败的披屋和发霉的下房。一个红头发的男子在园子里做工;匹克威克先生对他大声地叫唤——“哈罗!” 红头发的人直起身,用手罩在眼睛上,对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同伴们长久而冷淡地注视了一会儿。 “哈罗!”匹克威克先生又叫唤。 “哈罗!”是红头发的人的回答。 “到丁格来谷有多远?” “七哩多。” “路好吗?” “不,不好。”作了这简单的回答,并且又对他们打量一番之后,这个红头发的人就重新做起活来。 “我们要把这匹马寄在这里,”匹克威克先生说:“我想可以吧?” “要把马放在这里,是吗?”红头发的人重复对方的话,倚在锄头上。 “当然是的,”这时已经牵着马走到园子栅栏前面的匹克威克先生回答。 “师母,”——红头发的人吼似地喊,惊飞了不远处的几只鸟,走出园子,对马死死盯着——“师母。” 一个瘦骨嶙峋的高个子女人走了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曲线感,穿着一件普通的旧蓝色外衣,衣服在腰的部分吊在腋下一两时的地方。 “我们可以把马放在这里吗,我的好奶奶?”特普曼先生走上前去用他的最富于诱惑性的声调说。那女人死死地盯着他们,红头发的人俯在她耳朵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不行,”女人略一考虑之后回答说,“我怕这种事情。” “怕!”匹克威克先生叫。“这女人怕什么!” “我们已经吃过这样的苦头了,”女人说,回头就向屋子里走:“我不跟他们多噜嗦。” “真是我平生碰到的最奇怪的事情,”匹克威克先生吃惊的说。 “我——我——我想,”文克尔先生低声说,他的朋友们围拢着他,“他们以为这匹马是我们用非法手段弄来的。” “什么!”匹克威克先生叫,爆发了一阵愤慨。文克尔先生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哈罗,你这家伙!”发怒的匹克威克先生说。“你以为这马是我们偷来的?” “当然是罗,”红头发的人回答,咧开嘴一笑,从一只耳朵咧到另外一只耳朵,半个脸都皱了起来。他说了这话转身走进屋子,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像一场梦,”——匹克威克先生不由自主地说,“一场可怕的梦。想想看,一个人整天牵着一匹可怕的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沮丧的匹克威克派们快快不乐地走开了,那匹使大家都感到无比的嫌恶的高大的四足兽,慢腾腾地跟在他们背后。 四位朋友和马走进通到马诺庄园的小路的时候,已经是将近黄昏了:虽然已经这样接近目的地了,但是想到他们的模样的古怪和处境的可笑,他们却提不起兴致,否则兴致应该是很大的。撕破的衣服,划破的脸,满是灰尘的鞋子,疲乏的脸色,尤其是那匹马。啊,匹克威克先生多恨那匹马呵:他时刻愤怒地看着那高大而不听命的畜生。曾经不止一次地计算假使杀了它的话要破费多少钱;而现在,杀了它或者把它放了不管的想头,十倍有力地冲进他的脑子了。小路转了一个弯,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把他从这些可怕念头的沉思中惊醒了。那是华德尔先生,和他的忠诚的随从胖孩子。 “嘿,你们到哪里去了?”好客的老绅士说。“我等了你们一整天。唔,看来你们已经很累了。什么!破了皮!我希望没有受伤吧——呃?唔,我听到这话很高兴——很高兴。那末你们翻了车,呃?不必介意。这些地方常有的事故。乔——该死的孩子,他又睡着了!——乔,替这位绅士把马牵走,牵到马房里去。” 胖孩子带着马在他们后面困倦地走来走去;老绅士用朴实的字句慰问着他的宾客们——他们把遭遇的事情加以适当的改编,说了一番——带着大家到厨房里去。 “我们要让你们在这里整食一顿,”老绅士说,“然后我再把你们介绍给客厅里的人们。爱玛,拿樱桃白兰地来;哪,珍,拿针线来;拿毛巾和水,玛丽。女孩子们,赶快。” 三四个娇媚的女仆迅速分头找所需要的各种东西去了,同时有两个圆头大脸的男子从火炉旁边的坐位上站了起来(虽然那是五月的黄昏,而他们对于木柴火的依恋却像在圣诞节的时候一样的热诚),隐到什么黑暗的角落,很快从那里拿出一瓶鞋油和半打刷子。 “赶快,”老绅士又说,但是这训诫完全是不必要的,其中一个女仆倒出了樱桃白兰地,另外一个拿了毛巾来,另外一个男仆突然抓住了匹克威克先生的腿——差点儿使他失了平衡——慢慢地擦起了靴子来,直到他的鸡眼滚热发烫;而另外一个男仆用一只沉重的衣刷嗤嗤地刷着文克尔先生的衣服,那是马夫们在刷马的时候常常弄出来的。 史拿格拉斯先生洗涤完之后,就观察起房间来,背对火炉站着,心满意足地慢慢品着香喷喷地白兰地。据他描写,这是一间铺着红砖的大房间,装着大烟囱;天花板上装饰着火腿、大片的咸肉、一串串葱头。墙上装饰着几根猎鞭、两三副辔头、一副鞍子和一枝下面写有说明“装了弹药”的,旧得生锈的大口径枪,这也是据史拿格拉斯先生的记述,那至少是在半世纪之前装的。一只风度庄严而沉静的能走八天的旧钟,在一个角落里严肃地滴嗒走着;还有一只同样古老的银表挂在那些装饰着食器橱的许多钩子中的一只下面。 “妥了吗?”老绅士的宾客们已经洗好、补好和喝好的时候,他询问说。 “完全妥了,”匹克威克先生回答。 “那末跟我来,各位先生们,”于是,大伙儿经过几条黑暗的过道,而逗留在后面偷吻了爱玛一下因而被适当地回敬了几推和几抓的特普曼先生也追了上来之后,走到客厅门口了。 “欢迎,”庄园的主人开门迎出来。“欢迎,各位的到来,来到我的马诺庄园,我的天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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