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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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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学习增进我的法律知识呢,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说道,“我快要读完《提德诉讼程序》了。哦,提德先生是多么伟大的作家啊,科波菲尔少爷!” 我的凳子就是个了望台。他说了那句赞叹话后又读书并用食指指着读过的每一行,我则一直观察着他,看到他的鼻孔又薄又尖,中间还陡然凹陷下去。它们很奇特地一张一缩,令人看了不舒服;好像它们在代替他那几乎从没眨过的眼睛来眨动。 “我想,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法律学者了吧?”我看了看他后说道。 “我,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说道,“哦,不是!我是一个很卑贱的人。” “我看出,我对他的手的感觉不是幻觉,因为他不时把两手掌心相向搓来搓去,好像除了偷偷用小手帕不断擦外,还要把它们捏干、捏热。 “我很知道我是世上最卑贱的人,”尤来亚·希普非常谦卑地说道,“不管别人是什么样的人。我母亲也是一个很卑贱的人。我们住在一个卑贱的地方,科波菲尔少爷,不过也有许多可感谢的方面。我父亲先前的职业很卑贱,是个教堂看墓人。” “他现在是干什么的呢?”我问道。 “现在他已到天国去了,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希普说道,“不过,我们有许多方面应当心怀感激。能和威克费尔德在一起,这多么值得感谢啊!” 我问尤来亚他和威克费尔德先生相处得是不是很久了。 “我已经跟他相处了四年了,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说着在书上他读到的那处做了个记号,然后把书合上,“自从父亲去世一年后就这样了。这,多么值得我感谢啊!威克费尔德先生免费收我做练习生,多么值得感谢,要不,以母亲和我的卑贱身份又哪里办得到呢?” “那么当你学习期满,你就要成一个正式的律师了,我猜?”我说。 “凭上帝保佑了,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答道。 “也许,有那么一天你会和威克费尔德先生一起合作呢,”我想讨他高兴这么说道,“那就会是威克费尔德——希普事务所,或希普——已故威克费尔德事务所了。” “哦,不,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摇头答道,“我太卑贱了,怎么能这样呢?” 他斜眼看着我,嘴咧开,双颊上显出了皱纹,实在像我窗外横梁上那张雕刻的脸。他谦卑地坐在那里。 “威克费尔德先生是一个非常卓越的人物,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说道,“如果你认识他的时间长了,我相信,你会知道他实在比我所说的要好得多呢。” 我回答说我也相信如此,可是他虽然是我姨奶奶的朋友,我认识他却不久。 “哦,真的,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说道,“你的姨奶奶真是一个可爱的女士,科波菲尔少爷。” 他要表现热情时,就用一种很难看的姿势扭来扭去,这一下,就把我的注意力从对他加于我亲戚的称赞转移到对他的喉咙和身子上了——他像蛇那样扭来扭去。 “一个可爱的女士,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希普说道,“我相信,她对爱妮丝小姐也非常赞美吧,科波菲尔少爷?” 我大胆地说了声“是的”,上天宽恕我吧,其实我对此一点也不知道什么。 “我希望你也是那样,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说道,“不过,我可以肯定,你一定是那样的。” “人人都会那样。”我答道。 “哦,谢谢你,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希普说道,“谢谢你说这话!完全正确!就是像我这么卑贱的人,也知道这话·非·常正确!哦,谢谢你,科波菲尔少爷!” 他激动地从凳子上扭着起身。一扭起身,就开始作回家的准备了。 “母亲在等我,”他看看衣口袋里一只表面模糊的灰色表说道,“她会不安的;科波菲尔少爷,因为我们虽然很卑贱,但彼此都很关心。如果哪个下午你能来看我们,无论哪一天下午,在我们那卑贱的地方喝杯茶,母亲一定也像我一样感到见到你是种荣耀呢。” 我说我非常愿意去。 “谢谢你,科波菲尔少爷,”尤来亚把书放在一个架子上,一面说道,“我猜,科波菲尔少爷,你还要在这里住一些时候吧?” 我说我相信:只要我在学校里读书,就会住在这里。 “哦,真的!”尤来亚叫道,“我想,到头来你也要加入这一行吧,科波菲尔少爷!” 我努力说明我没那想法,也没人为我做出过那样的计划;可是对我的声明尤来亚只不迭地一个劲说:“哦,是的,科波菲尔少爷,我想你会的,真的!”或是:“哦,真的,科波菲尔少爷,我想你会的,肯定会的!”这类话他反来复去地说。由于要离开事务所去睡了,他就问我熄灯于我可有不便,我刚说出“没有”,他就把灯熄了。在黑暗中他和我握手,我觉得他的手就像一条鱼;然后他把临街的门打开一条缝,便钻了出去,再把门关上,把我留在暗中摸索着在屋子里走,好不困难,还被他的凳子绊着摔了一跤。我觉得那天夜里有一半的时间都梦见了他,其原因就在此。在梦中,他开着皮果提先生的房子去抢劫,桅梢上挂了一面黑旗,旗上写着“提德诉讼程序”,就在这面凶神恶煞的黑旗下,他把我和小爱米丽带到西班牙海去淹死我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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