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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不言而喻,短短的几年内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必然会在同时代人中产生无限的勇气——因为十年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不正是短暂的一瞬吗?人们试验的一切都得到成功,一切都进行得像梦幻一样的神速。仅仅几年,英格兰同爱尔兰,丹麦同瑞典,科西嘉岛同欧洲大陆便都用电报连接了起来,有人已在探索把埃及以及印度同欧洲电报网连接起来。

  但有一块大陆,恰恰是最重要的大陆——美洲似乎注定要被长期排除在这个伸向全世界的电报网之外。因为单独用一根电缆如何穿越大西洋或太平洋呢?这两个大洋在其广阔无垠的海洋中也无法建立中转站。在电的童年时期,一切因素还不了解:海的深度还没有测出,人们还只能大致了解大洋的地质构造,还没完全试过一条铺设得这么深的电缆是否能经受得起海水中无限地堆积起来的物质的压力。即使技术上可以在这么深的海底安全地铺设一条如此漫长的电缆的话,那么哪里又有艘能够装得下长达两千英里的铁线和铜线的大船呢?哪里又有这样大马力的发电机能不间断地远距离输送电流呢?这段距离乘轮船航行至少也要两三个星期哪!所有的条件都不具备。

  现在还不清楚在这世界海洋的深处是否有会使电流发生偏移的磁流在旋,人们还没有足够的绝缘体,没有准确的测量仪器。人们只能认识电的一些早期规律,正是这些早期规律把他们从千百年的昏睡中唤醒。只要一有人提到大洋铺设计划,科学家们便激烈反对说:“荒谬!不可能!”技术人员中最勇敢的人也认为“以后或许可以”,甚至为电报事业作出丰功伟绩的莫尔斯也这个计划太冒险。不过他预言般地补充说,要是横渡大西洋的电缆铺设成功的话,这将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功绩”。

  要完成一项奇迹或一桩奇事,先决条件是一个人要相信这种奇迹。一个平凡人的真正勇气恰恰表现在科学家们犹豫不决、不敢创新的地方。正如大多数情况一样,这里也是一个简单的偶然事件推动了这项壮丽的事业。一个名叫吉斯博恩的英国工程师于一八五四年想铺设一条从纽约到美洲最东部纽芬兰的电缆,以便能够早几天收到来自船上的消息。

  因为他的资金用尽,工程不得不中途停顿。于是他便到纽约去寻找财主。他在那里由于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邂逅了一位许多荣誉事业之父,一个牧师的儿子,名叫居鲁士.W.菲尔特的年轻人。菲尔特的事业兴旺,财运不错,年纪轻轻,便拥有大量财富,过起隐居生活。但他正青春年少,精力旺盛,难以长期过那无所事事的生活。

  吉斯博恩为了完成从纽约到纽芬兰的电缆铺设工程,去找这位隐士。居鲁士.W.菲尔特不是专家,不懂技术——真幸运!——他对电一窍不通,也从未见过电缆,可是这位牧师之子生性极端轻信,又是个富于冒险精神的美国人。专业工程师吉斯博恩只看到把纽约同纽芬兰连接起来的直接目标,可是热情奔放的年轻人却看得更远:为什么不用海底电缆把纽芬兰同爱尔兰连接起来呢?居鲁士.W.菲尔特立即干劲十足地开始行动,他从这时起毅然决然地把自己及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投入到这一事业中去。他——这些年来,横渡两个大陆之间的世界海洋达三十一次之多——决心克服每一个困难。决定性的火花已经点燃,一种思想真正获得了爆炸性的力量。新的、功效神奇的电力同生活中另一个最强有力的能动因素——人的意志结合了起来。一个人找到了终身为之奋斗的任务,而任务也找到了完成它的人。

  准备

  居鲁士.W.菲尔特以空前旺盛的精力开始行动。他同所有的专家取得了联系,向各国政府申请特许,在两个大陆发动了一场筹集必要资金的运动。从这位完全不出名的人身上迸发出来的冲击力是如此强大,信心是如此坚定,对作为新神奇力量的电的信念是如此强烈,以至在英国短短几天就筹集到三十五万英镑的基金。这已足够用来邀集最有钱的商人,在利物浦、曼彻斯特和伦敦成立电报建设和维修公司。资金源源而来。人们从认购者的名单中还萨克雷和拜伦夫人的名字,他们不是为了商业目的,仅仅因为怀着道义上的热情来支持这一事业。人们对一切技术和机器都表现得非常乐观,这种乐观主义的情绪使得史蒂文森、布鲁涅和其他伟大的工程师时代的英国显出一片生气勃勃的景象,因此不难理解,一项号召就足以为这一完全幻的冒险事业筹集到一大笔资金。

  铺设电缆的大致费用差不多是开始阶段惟一可靠的依据,在实际技术实施上没有先例可以遵循。在十九世纪,人们还从来没有设想和计划过类似规模的工程。在英国多佛和法国加莱之间狭窄的海峡中铺设电缆又怎能同这次横越整个大洋的铺设电缆相提并论呢?前者只需从一艘普通轮船的光甲板上将电缆缓缓地从绞线盘上放下三十或四十英里就行了,就像铁锚从绞盘上缓缓放下一样。在海峡中铺设电缆时,可以耐心等待一个特别风平浪静的日子,也能够准确地海底的深度,肉眼随时可以到海峡两岸,因此可以避免发生任何意外的危险,连接工作一天之内便可顺利完成。但横渡大洋至少需要持续航行三个星期,而且往往气候恶劣。

  光甲板上也放不下一百倍长、一百倍重的线盘。此外,当时没有一艘大船能在自己船舱里装得下这种用铁、铜和马来亚树胶制成的巨大线盘,没有一艘船大得能够承受得住这种负荷。至少需要两艘大船,而且需要有其他的船只护航,以便准确地保持最短航线,在发生意外事故时能够进行救援。英国政府为此目的提供了英国最大的一艘军舰“阿伽门农号’’,该舰在塞瓦斯托波尔战役中曾当过旗舰;美国政府则提供了一艘五千吨重(这在当时是最大的吨位)的三桅军舰“尼亚加拉号”。但这两艘舰首先要加以改装,使每一艘舰都能吞得下用来连接两个大陆的漫长的电缆的一半数量。不言而喻,主要问题仍然是电缆本身。

  对连接这两个大陆的漫长的脐带提出了难以想象的要求:这种电缆一方面必须像钢缆那样坚固和不易折断,同时又要富于弹性,易于安放。它必须经受得住任何压力,承受得起任何负重,还要像丝线一样易于铺放。它必须是实心的,但又不能太粗,一方面要坚固,另一方面又要非常精细,能使最微弱的电波传过两千多英里宽的海底。这条巨缆上任何一处只要有一条最小的裂缝,稍微有点粗糙不平就会影响这种“十四天路程”的传送。

  但人是敢想敢干的!工厂日夜开工,这个年轻人魔鬼般的意志把所有的轮子都推向前进。整座整座的铁矿和铜矿被开采来生产这根电缆,整片整片的橡胶树林被砍伐来生产用以制造这样漫长的绝缘外皮的橡胶。工程规模之浩大在感性上简直无法理解,人们所知道的只是:这根电缆的单线总长长达三十六万七千英里,足够绕地球十三圈,足够将地球和月球直线连接起来。自从巴比伦钟楼建筑以来,人类在技术上还从来没有做过更为壮观的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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