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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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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个极不著名的要塞上尉鲁日坐在于南冈小城驻地里,正在规规矩矩地作加强要塞堡垒和构筑防御工事的方案。他或许已将他在一七九二年四月二十六日那已消逝的夜晚所创作的《莱茵军战歌》遗忘了。要是他从报纸上读到了那首在风暴中征服了巴黎的圣歌,即那首军歌的话,他完全不敢想象,这支对胜利充满信心的“马赛人之歌”逐字逐节都只不过是那夜在他身上和在他身旁发生的奇迹而已。乐曲响彻天空,气贯长虹,由于命运的残酷戏弄,一个无比出众的人,即创作了这支歌曲的人并未因此而享有盛名。全法国没有一个人关心鲁日·德·李尔上尉,歌曲所获得的极大荣誉仍属于歌曲本身,没有一丝影子落到它的作者鲁日身上。他的名字没同歌词印在一起,他自己也被时间的主人完全遗忘,甚至他本人也没有什么恼人的回忆。因为——天才的悖论,就像它只会创造历史那样——圣歌的作者并不是一个者;正相反,他不同于别人,他是通过他那不朽的歌曲来进行的,而他现在又想用全力来阻止。 当马赛人和巴黎群众——唱着他的歌——猛攻杜尹勒里宫,并推翻了国王的时候,鲁日·德·李尔对已感到厌倦。他拒绝为共和国宣誓,他宁愿辞去他的职务,不为雅各宾党人服务。他那圣歌中关于珍贵的自由“Libertecherie”一词对这位正直的人来讲并不是一句空话:他对国民会议上的新暴君和者的憎恨要超过他对边界那边加冕的国王和君主的憎恨。当他的朋友,马赛曲的教父,市长迪特里希,当被奉献马赛曲的吕克内将军,当所有那些在那一天晚上曾是马赛曲第一批听众的军官和贵族们被推上断头台时,他常常对救国委员会表示愤懑。不久又发生了一种奇怪的情况,即诗人被当作反逮捕了,人们控告他,控告他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只是推翻了罗伯斯比尔、并打开监狱大门的热月九日,才使法国免遭将最不朽歌曲的诗人引渡给“国民剃刀”的耻辱。 纵然如此,这毕竟是英雄就义,而不像鲁日所蒙受的那样,是一种可叹的不白之冤。不幸的鲁日一生四十多年来,在成千上万的日子里只过了几天真正创造性的日子。他被赶出了军队,被取消了年金;他写的诗歌、戏剧、文章不再印刷,不再演出。命运并没有原谅这位门外汉可以任意闯进不朽者的行列。这个小人物干着各种并非总是干净的小生意,困苦地度过他那渺小的一生。卡尔诺以及后来的波拿巴出于同情想帮助他,却都是枉费心机。鲁日的性格不可救药地中了某种毒,并由于那偶然事件的残酷性而变得更加怪僻。那偶然事件使他当了三个小时之久的上帝和守护神,接着又轻蔑地把他变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他咒骂和怨恨一切政权,他给想帮助他的波拿巴写了一些慷慨激昂和狂妄无礼的信,他公然为在全民投票表决时投票反对他而感到自豪。 他的生意导致他参与了一些暧昧的活动,他甚至为了一张没有付清的期票而不得不进了圣佩拉尔热债务监狱。他在一切地方都不受人欢迎,到处都受到债主的追寻,经常受到的侦查,他终于躲到省内的某一个地方去了。他从那里,像从一座被人遗忘的、与世隔绝的坟墓里一样,来偷听他那不朽歌曲的命运;他还探听到马赛曲随着常胜的军队征服了欧洲所有的国家,接着又探听到拿破仑一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就把马赛曲作为歌曲从所有节目单中勾划掉了,以致波旁王朝的后裔完全禁止了这支歌。不过使痛苦的老入感到惊讶的是:三十年后,一八三零年的七月又使他的歌词、他的旋律在巴黎的街垒中恢复了旧有的力量,资产阶级国王路易·菲力普则给予他这位诗人一笔为数很少的养老金。这位与世隔绝、被人遗忘的老人看来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人们一般还记得他,但只不过是一种微不足道的回忆而已。他终于在一八三六年以七十六岁的高龄在舒瓦齐勒罗瓦逝世了。 没有人再叫得出和知道他的名字。人的一生时间再度消逝了:直到在世界大战中,由于马赛曲早已成了国歌,在法国各条战线又响起了枪炮声,因此规定,小上尉鲁日的遗体像小少尉波拿巴的遗体一样被安葬在荣誉军人院的同一个地方,一支不朽歌曲的极不著名的作者终于如此失望地在自己祖国荣誉教堂地下室中安息了,只不过是作为惟一的一夜诗人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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